史書只會留下英雄豪傑的身影,只會描述他們波瀾壯闊的一生,後人也只會記得他們的豐功偉績。
那你們呢?在苦難中掙扎的你們呢?可曾有人關注過你們?可曾有人記下你們的喜怒哀樂?
她望著抹了抹眼睛重新忙碌起來的人們,看著橫隔在他們之間的長河,期待著某一天能有一條巨鯤出現在眼前。
目睹一切的張良想,或許我們之中只有齊王看到了真正的公主。
他想起剛剛在齊王大帳中,齊王在看到陣亡名單後的呢喃:「公主會傷心的。」
耳尖的灌將軍大聲反駁:「她傷心?我才不信呢。如果說這世上什麼最硬,那肯定是公主的心。」
他雖然沒出聲但心中也是認同,公主行事乖張已經不能用常理來推斷。可現在他有些動搖了,觀人觀心,自己當真看到了公主的心了嗎?
「誠信侯什麼時候來的?」
張良一愣,這才發現陰嫚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臉上又變成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難以捉摸透她在想什麼。
「良觀公主在想事情,擔心打擾到公主,故而沒有上前。」張良回答。
陰嫚笑了一聲:「誠信侯倒是守禮。」她環著手臂:「什麼事?」
張良:「這是各營的傷亡名單以及功曹所記賞罰,勞煩公主抽調物資了。」
她瞧見了箱子裡的竹簡,說道:「有勞誠信侯將名單送到我的大帳了。」
「那是自然。」
張良抬了抬手,讓小廝將箱子抬去她的營帳。見張良沒打算走,她問道;「誠信侯還有事?」
「確實有事。」張良見她不反感,便問道,「良有些好奇公主剛才在想什麼?」
陰嫚對能讓她想起往昔的人還算耐心,回答了張良的問題:「在想『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1]』的含義。」
張良一愣,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正欲再問,陰嫚卻擺了擺手:「好了,一場奇襲,讓我的公務多了起來,就不奉陪了。」言罷,便瀟灑地離開了。
幾天後的夜裡,陰嫚正在核算物資,聽到外面傳來響動。她叫阿桃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韓信派人圍了垓下。
或許是有人將那天的情形轉述給韓信後讓他得到了啟發,又或者韓信也知道了楚軍在多年的戰爭中早已厭倦了爭鬥。
總之,這個蔫壞的小子下令全軍收攏包圍垓下,並命令漢軍在夜裡唱起了楚歌。
寒冬未盡,成百上千的火把組成了一條長龍盤繞在楚軍大營外,本就讓楚軍壓力巨大。再配上蒼涼悲愴的楚歌,軍心渙散是遲早的事情。
陰嫚想了想披上了狐裘,打算去給韓信提個醒。
項羽也嗅到了危機,他並不打算坐以待斃。在深思熟慮後,他打算再博一次,若是勝了,他自當與劉季爭鬥不休;倘若輸了,不過一死而已。
他撫摸著自己的佩劍心道,亞父,我要再任性一次了,您可不要再罵我了。
「項莊,」項羽一把掀開了帳簾,喊道,「叫他來見我!」
第66章
項羽於子時準時突圍,其攻勢之猛難以想像,南方的封鎖線被他硬生生地撕裂成兩半。
難怪項羽會被無數人追捧,誰不想像他一樣神勇無敵呢?陰嫚心道。
在項羽突圍後,被留在楚營大帳的兵卒們投降。作為「後勤主管」陰嫚要先行一步跟楚軍降將交接事務,並做好安保工作,以確保劉邦前來接受投降時不會遭遇生命危險。
陰嫚撇撇嘴,我還真是個勞碌命。但在想到了還在外追擊項羽的灌嬰後,她又覺得自己的公務還算可以。
交接事務雖然繁多,但她也有陳平張良這樣的幫手在,而且還沒有多大的壓力。可灌嬰就慘了,不僅要直面項羽還要必須在項羽渡過烏江之前攔下他,否則受罰丟命。
果然幸福是靠對比得出來的。陰嫚心道。
至於為何一定要攔住項羽,陰嫚推測,應當是項羽在江東一帶名望頗高,讓他回去,戰線拉長事小,國土分裂事大。
江東相對於全國而言是很小,可那也是占地數千里,有十萬之眾。一旦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雖然知道歷史的結局是項羽不肯渡江,但是吧,凡事不能說得太絕對,萬一項羽被蝴蝶的翅膀扇明白了,渡江了,那她的計劃還要怎麼推行?她可沒有時間繼續耗在戰爭中了。
所以截殺項羽這件事必須成功。陰嫚覺得自己的心變得前所未有的硬。
陽光灑在雪地上,勾出細小的毛邊。光束中的雪晶閃著金色,如夢如幻。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