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人、搶救傷者一系列的行動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沒有爆發什麼大的矛盾,難民們也一直安安分分的,這在大災之時是很罕見的情形。
如此過了三天,挖出來的活人越來越少,漢子們也泄氣了。陳清澹便讓他們把遺體都搬運到角落,遠離城外的活人。
零零散散的幾個人還在繼續挖人,但天寒地凍又過了這麼多天,陳清澹心知恐怕沒有什麼倖存者了,他沒有多說什麼,一邊施粥一邊陪大家等知縣派人過來。
中午施完粥,陳清澹坐在馬車旁核對帳本,幾個幼童蹲在他身側玩耍。一個小女孩撐著臉盯著陳清澹看。
陳清澹想要忽略她的目光都不行,他無奈地放下帳本,「小姑娘,可是有事?」
小女孩靦腆地說道:「大哥哥,你什麼時候離開啊?」
陳清澹捏了下她的鼻子,笑道:「這麼希望我走?」
小女孩忙搖頭,「我爺爺說如果不是你在這裡,他們早就亂套了,不可能活下來這麼多人。大哥哥,你能不能別走啊?」
「我暫時不會離開。」
小女孩眨巴著大眼睛,露出燦爛的笑臉,「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我讓我爺爺以後報答你。」她爺爺可厲害了。
陳清澹笑了,「我姓陳。」
小女孩鼓著雙頰,在陳清澹身旁摳著地上的凍土,她呆了一會兒起身跑遠了。陳清澹眼含羨慕地目送她的背影,在這場災難里,最無憂無慮的就是這些家屬倖存的孩子了。
「爺爺!」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進一座帳篷,撲到老者的身上。
一旁的年輕人心裡一緊,擔心老者的身體,「周先生。」
周先生對他微微搖頭,笑著擦擦小女孩臉上的灰塵,「方才跑哪去了?」
「我去找大哥哥了。」
周先生嘆息道:「想不到這樣小的地方藏龍臥虎。」
年輕人不解,他實在看不出來陳清澹有什麼能力,如果真有才華,也不會當小小酒樓的帳房,這次指揮得好不過是湊巧罷了。
周先生知曉年輕人心中不服,繼續說道:「他的才華不在學識。」
「那在哪裡?」
「執政。」周先生頓了下道,「天底下詩詞歌賦做得好的書生太多了,但不紙上談兵的書生太少太少。你看他這幾日施粥、安排人員、安置遺體......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心懷仁義顧全百姓,又能做到亂中有穩。如果這樣的人在日後能入朝為官,實乃百姓之幸。」
周先生很少誇讚一個人,年輕人還是第一次聽到周先生誇了這麼多,他有些驚訝,「可學識不佳,又怎麼能通過科舉入朝為官?」
周先生笑了一下,望著帳篷外的方向,「他缺得只是一個老師。」
年輕人張了張嘴,「先生想要收他為徒?」
周先生卻搖了搖頭,有點了下頭,「我在府學等著他。」
想要進入府學,必先通過童試。若陳清澹沒有科舉之心,若陳清澹不能通過童試,便是他們師徒無緣。哪怕再看得上陳清澹,周先生也不會收下一個連童試都過不了的人,想要做他的弟子,要求還是很高的。
周先生完全不擔心陳清澹考完童試會不來府學。童試之後就是鄉試,而參加鄉試的條件就是先加入府學或縣學,府學遠比縣學好得多,陳清澹只要不是個蠢人,就知道該如何選擇。
「丫丫,你可問過他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搖頭,「他不肯說。」
「......」
年輕人捂著嘴偷笑,周先生一廂情願收徒弟,連人家叫什麼都不知道。笑過之後,年輕人便起身去打聽。
此時的陳清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師已經被預定了,他核對完帳本,就跟著高老三一起練習武藝。高老三的拳腳功夫很厲害,但他最厲害的是刀法,可惜現在手中無刀,只能先教陳清澹拳腳。
陳清澹在學武的時候很刻苦,哪怕撐不下去也咬牙堅持,拿出了當年頭懸樑錐刺股備考的架勢,讓高老三高看了這讀書人一眼,對他愈發滿意,教導的時候也更加用心。這就導致陳清澹的日子過得越來越苦,可他無奈之後又樂在其中。
如此又過了三日,一隊人馬匆匆趕來,來者翻身下馬,看到城門口聚在一起烤火的眾人,立時瞠目結舌。他們是知縣派來安頓難民的,去過得幾個地方幾乎沒剩下什麼活人,而這個小鎮子的難民雖然狼狽了些,卻已經活得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