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澹還未來得及詢問,吳寬便道:「如今來參加府試的學子很多,客棧恐怕沒有什麼位置了,不如住到我家去?我家在平州府也有一套宅子。唉,上次我和我爹賭氣,來平州府讓你跟我住了客棧。」
陳清澹倒是沒有太驚訝,吳寬平日裡出手就很大方,單靠永安鎮那點生意是不足以支撐的,想必吳家在平州府也有產業。不過令他驚訝的是,吳家的宅子居然和姜府比鄰。
陳清澹道:「會不會打擾伯父?」
吳寬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平州府的宅子一直空著,他不願意來這住。我從小到大都沒來過幾次。咱們下車吧,趕了幾天的路得好好歇一歇。」
吳府的管家趕緊安排住處,常年來沒有什麼客人,客房雖日日打掃,也難免會有些髒,就連被褥也要重新更換。在這個時間裡,吳寬就帶著陳清澹在吳府里轉悠轉悠。
二人轉到了一處竹林,青翠的竹子掩映,吳寬忍不住作了一首詩。陳清澹平日裡專研政治,對詩詞歌賦只是為了應對科舉,就沒有作詩丟這個臉。
吳寬見陳清澹看著竹子出神,問道:「清澹,你看到這片竹林想到了什麼,難道不想作詩嗎?」
陳清澹笑道:「今年雨水充沛,竹子才長得這麼好,鄉下的秋糧定會豐收。」
吳寬慚愧,自己想著風花雪月,清澹早就想到了民生,自己果然不是個當官的料。
「好!」竹林里突然出現一個老人的聲音,把吳寬給嚇了一跳。
陳清澹往竹林深處望去,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家走出來,他的心跳突然加快,這個老人家正是姜蘇雪的爺爺,前任首輔姜竹言。
姜竹言讚賞地看著陳清澹,「少年人能有這分遠見目光,不錯。」
吳寬張了張嘴,半晌後才發出聲音,道:「你是從哪冒出來的?不知道這裡是我家嗎?」
姜竹言笑道:「問你爹去。」
吳寬擼起袖子,「你還罵我?」
姜竹言無語,怎麼吳寬他爹如此八面玲瓏的人,會有這麼單純的兒子?「是你爹鑿了院牆,讓我隨意來竹林散步。」
吳寬相信這的確是他爹幹得出來的,世界上沒有人比他爹還笨。
姜竹言打量著陳清澹身上的衣袍,明顯的書生扮相,一個月後就要舉行府試,他很容易猜到陳清澹的身份。便道:「你是來應試的書生?」
陳清澹不卑不亢地拱手行了個禮,「晚輩的確是來這裡參加府試的。」
姜竹言道:「把你的文章給我看看。」
陳清澹有些驚訝,前世姜竹言可沒有這麼平易近人,轉頭一想也是理所當然,姜家沒有人對自己和姜蘇雪這門親事滿意,姜竹言能出面見一見他就算不錯了,他對姜竹言沒有什麼介懷,唯一介意的就是姜竹言和首輔張守志態的關係。
陳清澹不願與姜竹言有太多牽扯,故作為難道:「晚輩手裡暫時沒有文章。」
姜竹言是個很固執的人,一旦做好了決定,誰也攔不住,他便道:「那你隨我來,便以這竹子為題做一篇文章。」
話已經說道這份上,陳清澹也沒辦法再推脫了,便跟著姜竹言去了姜家。二人直接進了姜竹言的書房。姜竹言看著桌子上的紙筆,示意陳清澹現在就把文章寫出來。
陳清澹思忖片刻,乾脆以方才的話題——民生,作為主題。
姜竹言站在他旁邊,評價道:「字體中規中矩,還需要練練。」
隨著陳清澹的文章慢慢收尾,姜竹言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最後一筆落成,姜竹言直接把文章奪過來,這篇文章並不是說作得有多好,只是裡面的觀點很新穎,不像是一個完全沒有當過官的人能做得出來的,更何況陳清澹如今的閱歷如此年輕。
世界上有人文採好,卻無執政能力,進入官場後也沒有做出過多大功績,坐了一輩子清閒板凳。姜竹言對這類人雖沒有輕蔑,卻也談不上讚賞。他自己就是從底層爬上首輔之位的,最看重的就是一個人能否有執政能力。
姜竹言看完文章後,抬眼打量著陳清澹,這少年看上去尚未及冠就能有這份政治敏銳,並且能做出如此實用的文章,定然在執政方面極其有天賦,如果他當真沒有極佳的家勢,說上一句天才也不為過。
姜竹言起了愛才之心,便問道:「你的老師是誰?」
陳清澹看出姜竹言似乎想要收徒,但他還不想站隊張守志,「晚輩暫時還沒有老師,想著通過童試後去江南府學。」
聽到「江南府學」四個字,姜竹言的眼中多了幾分銳利,目光如同刀片刮在陳清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