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頭將碗中藥汁一飲而盡,淡淡說道:「趕她們出去,若再糾纏不休,也不用走了,把命留在這裡。」
鄧顯還是猶豫:「那月娘……」
後知後覺的苦意瀰漫上來,陸青檐不耐煩地說:「滾。」
不知是說他,還是說月娘。
或許兩者都是。
喝完藥,陸青檐想起醫囑,對劉武說:「拿劍,陪我過幾招。」
長公子興趣廣泛,唯獨不包括讀書、習武、射箭。
前兩樣他嫌累,最後一樣是沒天賦,無可救藥。
前兩樣中也有比較,他不愛讀書,卻不得不讀,幸好天賦異稟過目不忘,故而不算吃力。
只有習武……從未嘗試過。
因為他十分討厭習武后的一身狼狽和汗臭,就連劉武練劍後,也特意被要求洗澡後再近身。
故而「過幾招」,稱得上是一個破天荒的要求。
劉武驀地轉過來,常年癱瘓的面上竟能瞧出幾分驚訝。
陸青檐的臉眨眼間陰沉下來:「還不快去!」
最終還是沒能去過幾招,因為南邊來信了——
鹽城姜家的信。
當初姜曇給淮安知府寫的檢舉信,由他謄抄一遍又落了私印,送去淮安知府那處。
不巧,知府不認得他的字,卻認得他的印。
於是就按照信中囑託,好好關照了姜清源一番。
冤有頭債有主,如今姜清源終於發現是他幹的,所以寫信求饒來了。
陸青檐饒有興趣地看著。
被貶了官身的姜清源日子清苦,尤其後宅鬧騰不住,說是家中山窮水盡,快要睡到大街上去了。
文采斐然,情真意切。
陸青檐笑出了聲,然而看到後半部分,他的笑意漸斂。
「……有一事告知賢婿,小女妙儀昔日有一樁親事,由先妻與閨中密友未生時所定。雖後來未成,可那家公子曾上門找過小女……那家人原姓盛,後來改姓,不知在何處,只聽說在京中居住……」
為了求饒,無論什么小事姜清源都交代得一五一十,可見是真的沒辦法了。
姓盛卻改姓,就算是朝堂臣子,也不是非得做到這個地步,除非是天子近臣。
等等……天子近臣?
朝廷鷹犬,湯家。
原本姓盛,後為避諱景勝帝中的勝字,亦為表忠心,就隨妻族姓,改為湯。
當時這件事還引起了一陣傳聞,沒見過誰家隨妻子姓的,可偏偏湯炳就是做到了。
他的長子,湯慎湯謹之。
原來是湯慎,竟然是湯慎!
陸青檐撕碎信紙,狠狠丟在地上,用力碾進泥土中。
婢女來報:「夫人醒了。」
陸青檐閉了閉眼,神色恢復如常,朝寢房內走去。
姜曇披著一件衣服,靠在榻上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