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行邊閒聊。
「一切都好。」殷無穢轉過頭,看著他的目光卻漸次幽邃深凝。
容訣有些不解地覷了少年一眼,蹙眉道:「有話說話。」
殷無穢在他面前一貫無所遁形,既然都被看穿了,少年索性不再掩飾自己的落寞情緒,耷拉下眸問:「你會一直輔佐太子嗎?」
容訣道:「東廠盡聽陛下安排。」
殷無穢聞言偃旗息鼓了。照目前形勢,說句不好聽的,皇帝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太子繼位幾是板上釘釘的事,容訣又位高權重熟悉朝政,皇帝自是要把他留下,輔佐太子之用。
可若如此,他還能夠帶容訣出宮麼?
他現在雖有了些許能力,身家底蘊卻始終是不可彌補的缺陷,不會對太子造成威脅,只待太子順利登基,他可以請詔封地淡出朝廷視線自去逍遙,可容訣怎麼辦,他走不了。
殷無穢查過,大周律中宦官至懸車之年方可辭官出宮,除此之外只有犯錯被遣退,或者流放出宮,他怎捨得容訣受這個苦,那他就沒辦法帶他一起離開了。
殷無穢悶悶不樂了半天,努力尋找藉口,「可是太子與你並不好相與。」
容訣訝異,道:「殿下多慮了。太子本身如何並不重要,只要東廠還在,咱家照掌批紅之權緝偵刑獄,一切就不會有所改變。」
至於他和皇帝之間此消彼長的隱隱對峙,他深陷囹圄身受桎梏的事就不必告訴殷無穢了。
殷無穢一想,也是。
容訣總是很有本事的,他從不會讓自己陷入絕境,是他妄想了。
「殿下呢?」容訣出聲問他。
「什麼?」殷無穢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容訣是在問他的打算,這個問題避無可避,遲早都是要面對的,他道:「我打算在禮部衙署先鍛鍊一陣,等到合適時機再請封出宮。」
「可以。」
容訣沒再說什麼,殷無穢沒有失望是假的。他從小最熟悉、最親近、最信賴、最魂牽夢縈難以割捨的便是他。若真封王離開,未得詔令不得回宮,屆時他想再見容訣一面可就難了。
一想到這樣傷感的離別,殷無穢就忍不住失落。
「殿下,你真的是……」容訣說著逐漸住了嘴。
說殷無穢機敏擅變吧,他確實是這樣的,自身能力足夠應對他現下面臨的困境,甚至心性實力遠超同輩。只有些時候,他仿佛從未長大過,一如當初那個整日黏糊他的委屈小孩。
容訣卻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如果曾經在殷無穢身上獲得的最多感受是他背刺皇帝的快意,那麼如今淡地只剩下對眼前少年的無可奈何和一絲憐惜。
最後,容訣搖頭,失笑了一瞬。
如果殷無穢想要的是安穩出宮,遠離朝堂,憑他自己做不到,容訣完全願意去推他一把,也算償了這少年從小對他衷心不二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