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我了,就出來見見我,陪陪我;陛下要是想不起我這麼個人,我也樂得清閒自在,一個人看看書,下下棋,還不用受那些流言蜚語的困擾。」
景元帝明知她是故意說氣話反話,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那些朝臣與朕,會是一條心嗎?」
霍翎搖頭:「不會。」
景元帝又問:「那你呢?」
霍翎的聲音輕而緩,卻帶著堅決:「是。我與陛下,永遠是一條心。」
景元帝道:「所以,朕怎麼會信他們而棄你於不顧?」
霍翎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雙手勾住景元帝的脖頸:「有陛下這句話,我就什麼都不擔心了。」
景元帝順勢摟住她:「你覺得淵晚那孩子如何?」
霍翎想了想,如實道:「我只見過大公子兩面,對大公子並不了解。」
「但我想,身為端王和端王妃的嫡長子,被選進宮裡後又得朝中幾位大臣教導,大公子的資質定然是極好的。」
景元帝道:「朕以前也挺喜歡這個孩子。」
霍翎聽出他話中的關鍵詞:以前。
沒有過繼一事之前,季淵晚是景元帝的親侄子。小孩子聰明懂事,乖巧伶俐,做長輩的自然添了幾分喜歡。
鬧出過繼一事之後,景元帝心裡就多了幾分不舒服。
這幾分不舒服,並非是針對季淵晚的。
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即使有大人的教導,對權力、對儲君之位的認知也必定是懵懂的。
以景元帝的心性,當然不會因此遷怒季淵晚,更不會為難他虧待他。但要說真心疼愛這個孩子,將之視為親子,除非景元帝不是天子而是立地成聖。
景元帝繼續道:「你與那孩子,合得來就好好相處,合不來也沒事。宮裡那麼大,平日裡也沒什麼見面機會,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霍翎聽出了他話里的提點意味。
他是在教她,該以什麼態度來面對季淵晚。
***
離開行宮這一日,也是個艷陽天。
霍翎在無墨的攙扶下,走上自己的馬車。
周圍不時有窺探的目光掃來,但霍翎絲毫沒放在心上,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霍翎還在人群里瞧見了崔原,不過崔原只是在人群里遙遙朝她致意了一番,沒有再走上前來與她攀談。
霍翎也笑著與他點了點頭。
讓霍翎有些遺憾的是,她找了半天,竟然都沒有看到柳國公府和武威侯府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避著她。
一晃八天,隊伍終於抵達京師。
入城之前,崔弘益過來找霍翎,還帶來了景元帝的話:「陛下說,郡君若是不累,不如隨他進一趟皇宮,他要帶郡君去看一樣東西。」
霍翎點頭稱好,心下卻琢磨開了。
陛下要帶她看什麼東西?
這個問題的答案,霍翎很快就知道了。
她站在太和殿裡,站在那足足有一整面牆大,容納了大燕所有疆域的輿圖面前,臉上是控制不住的興奮。
「陛下!」
「這麼高興?」景元帝走到她身後。
霍翎用力點了下頭,看向景元帝的眼睛裡透出明亮的光澤。
景元帝太喜歡她這種溢滿生命力的眼神了,便笑問道:「為什麼會這麼高興?」
霍翎往前走了幾步,貼到輿圖近前,伸出手想要觸碰。
但指尖還未觸及輿圖,她就仿佛受驚般縮了回去,扭頭徵詢景元帝的意見:「陛下,我可以用手去碰一碰嗎?」
景元帝道:「當然可以。」
霍翎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激動的心情。她在右上角找尋許久,終於找到代表「永安縣」的小圓點。
她踮起腳,舉著手,指尖落在那個小圓點上。
「我十二歲那年,曾經在某位大人的府上,瞧見過大燕輿圖。」
「因為是無意間瞥見的,所以我來不及看清上面的細節,只記住了永安縣在哪裡,京師在哪裡。」
霍翎順著永安縣,一點點滑到燕西其它城鎮。
在這張輿圖上,燕西就只有半張桌子那麼大。
霍翎描摹完了燕西,又從燕西一路滑到京師。
輿圖上,京師是唯一的紅色,象徵著它無可動搖的特殊地位。
霍翎回憶著,對比著,凝視著,記憶著:「我看到的那張輿圖,沒有陛下這裡的輿圖大,也沒有陛下這裡的輿圖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