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還問我為什麼不和你走,想來咱們這輩子都不會有瓜葛,我就把話挑開了說吧。
第一,當年是你狠心拋下我,從你走的那一日起,我們的情分便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第二,我已經嫁人,不管他傻了也好瘋了也好,他們家終歸是待我不薄。
我隋春芳雖然不屑於當什麼烈女守什麼牌坊,卻也講一個義字。旁人不負我,我便不負人。
我斷斷不會因為你幾句話,就頭腦發熱,拋下這裡的一切,不顧所有人的臉面和你私奔;
第三,你是逃兵。這話我一直忍著不想說出口,想給你留幾分顏面,你卻不依不饒。
老實說,你第一次負我,我便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你去當兵,我當你還有幾分志氣,知道保土安民。
如今形勢這般嚴峻,軍隊連連敗退,眼看著國將不國了,你卻臨陣脫逃?
你對國尚且不忠,還想鼓動我和你走,我豈能為了你這樣的人不顧一切?」
隋春芳言辭犀利,字字鏗鏘。
男人一時招架不住,擺手道:「別說了,我自有我的難處。」
隋春芳冷笑,「這世上誰人也沒有難處?你卻只把你的難處當難處,對別人的難處視而不見。」
男人惱怒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沒想到你現在攀了高枝了,就這樣看不起我。你不稀罕將終身託付給我,卻情願託付給那個傻子?這就是你深思熟慮的選擇?」
隋春芳微微仰起頭,目光堅定道:「我的終身就是我的,何必託付給這個那個的?
指望誰?指望你們男人嗎?
我這兩年在宅子裡親眼見了不少事,開了眼,也想明白不少道理。
什麼父母兄弟,什麼丈夫子女,平日裡都裝作情深似海,真遇到了難處,便是各拔各的算盤,各算各的帳。
好的時候,人都擁上來,個個溫聲細語,好話說盡,讓你覺得人人都好。
不好的時候,人一下子就散了,溫聲細語沒了,只有冷言冷語,甚至惡言相對。
你不知道我這兩年經歷了什麼,我也不願再說。
不管怎麼樣,我們以後都是不同路的。
你不必惱恨我,我也不恨你。
路都是自己選的,怪旁人做什麼?
今後我沿街要飯也好,凍死路邊也好,我都不怨任何人。
這是我的心裡話,至於你怎麼想,隨你的便吧。」
男人一開始還一臉不服,待看到隋春芳堅定的神色,氣勢軟了下來,沉默良久,忽道:「我知道,你在他們家的日子也沒那麼好過。
說到底,我們都是兩個苦命人,這世上根本容不得我們,我們又何苦跟這些人攪和?
不如一起跳到河裡,反倒解脫。」
男人說著便來拉她的手,隋春芳忙道:「你意志消沉自願去死,何必帶上我?我又不想這般白白的死,你放開我!」
兩人拉扯間,只聽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隋春芳一回頭,只見一道黑影衝過來。嘭一聲,馮琦一腳將男人踹到了河裡。
事發突然,兩人都愣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程瑤瑤扶著隋春芳的肩膀,「你沒事吧?」
隋春芳驚魂未定的搖了搖頭,冷小雲伸著脖子看著,「他不會淹死吧?」
隋春芳忙道:「他會游泳。」
果然沒一會兒,男人從水裡浮上來,游到對岸去,落荒而逃了。
七人在這兒看著他狼狽的背影,都忍不住笑。
鍾嘉靈拍了下隋春芳的肩膀,「你剛才說的話,我們……我們路過,恰好都聽見了。
我一看你就知道是個明事理的姐妹,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們干?」
隋春芳一愣,「跟你們幹什麼?」
鍾嘉靈說:「抗戰啊,打鬼子去。」
隋春芳抿了抿唇,「我懷孕了。」
鍾嘉靈滿不在乎道:「那沒事,孩子打了,我伺候你休養一個月。」
「啊?」隋春芳都驚呆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洛九噗嗤一笑,「她跟你開玩笑的,懷孕也可以啊,自帶一員小將呢。
不過我聽你剛才說的話,想必你家裡走不開,我們不勉強,只是有緣碰上,交個朋友也好。」
「好啊。」隋春芳忙道:「我還沒來及謝謝你們,多謝你們兩次出手相救。」
大家互相通了姓名,幾人送隋春芳到了村口,隋春芳道:「我今日是回娘家探親的,我婆家在奉城內宣化路明福巷,你們若是到城裡來,請來家中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