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十年前,全勝同志就搞了轟轟烈烈的農民運動。這一時期,農會的權力非常大。
農會由舊社會受壓迫最嚴重的婦女和窮人構成,貧下中農,連富農都不能進農會。
農會的目標打土豪打劣紳,同時也衝擊宗法制度,改變農村的舊思想壞習慣。連賭博吸鴉片的事兒,農會都管,怎麼會不管棄嬰呢?
耿巧菊眼神黯淡,「我也聽聞過許多地方農會的光榮壯舉,不過我們宜縣是一步錯步步錯,每一項工作都落後於全國。
就拿農會這個事來說吧,隔壁省份搞得轟轟烈烈,我們這裡只是走個形式。
我們村農會裡的人都是至少也是個富農,全是男人,他們怎麼會管棄嬰的事呢?死一百個女嬰,也不影響他們吃香喝辣,他們怎麼會管?」
「好!好啊!」洛九冷笑一聲,「宜縣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馮琦忙問:「怎麼辦?這樣的地方,咱們怎麼管?」
不待洛九說話,耿巧菊道:「你們是管不了的,但不用著急,我來管。今年明年,我或許拿他們沒有辦法。可後年大後年呢?
我要花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的時間來改變這個封建落後的地方,改變這裡女人的命運,改變這裡窮人的命運。
等那些死守著舊思想的封建老傢伙們都死了,我還奈何不了他們嗎?
你們不必怕,也不必急,你們拿了證據就走吧。」
「不,我們不怕,我們也不走。」洛九篤定道:「宜縣的事兒,一天不完,我們就留在這兒,和這些貪官污吏遺老遺少斗到底。」
不一會兒,馬車在耿家村村頭停下。
四人拿著東西和耿巧菊一起下了車,往村委會走。
踩著泥土路,從村子裡穿過。
路邊三三兩兩的吃瓜群眾,抻著脖子很不禮貌的打量耿巧菊和她們這一群不速之客。
耿巧菊道:「咱們只管快步走,別理他們。」
話音未落,就聽一個老頭用沙啞的嗓子喚了一聲,「耿家小丫頭。」
耿巧菊不由停住腳,看向院子裡穿著長衫的白鬍子老頭,悶聲招呼道:「五叔公。」
耿老五呵呵一笑,「差點忘了,該叫你村長了,你五叔公人老了,總是記不住。
對了,聽說你又去縣裡討錢了?」
耿巧菊不悅道:「五叔公,我是去縣裡了。可我不是去討錢,我不是乞丐,我是去拿國家發給我們村子的教育款。」
耿老五捋了捋鬍鬚,「差不多,總歸是管人家要錢嘛。看你垂頭喪氣的,就知道要不到。
我早就說,你幹不了村長這個差事,不如打個辭職報告,推選我家昌義干,你偏不聽。
你看看你,在村裡有沒有威信,到縣裡辦事也不成,你這不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嗎?」
耿巧菊咬著牙不吭聲,四人卻聽不下去了。
鍾嘉靈道:「你差不多得了,虧你還是個長輩,在這裡對自家人冷嘲熱諷,算什麼本事?」
程瑤瑤道:「我看你也只有說風涼話的能耐,在這兒裝起大明白來了,你是什麼學堂畢業?怎麼沒混個一官半職啊?我看你是個文盲,大字不識大道理不懂,老了不死,在這兒倚老賣老。」
耿老五氣得瞪大了眼睛,「我在這兒和耿家人說話,你們外人有什麼資格插嘴?我身為長輩,教育晚輩幾句怎麼啦?我還要替全村的人指責她辦事不利呢,誰讓她辦不成事?」
洛九瞪了他一眼,「誰說她辦不成事?她今兒就辦成了一件大事。」
洛九說著舉起幾張二十塊的大鈔,「看見沒?這就是縣裡的撥款。」
耿老五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這是馬縣長給的?」
「這是國家給的,馬縣長算什麼東西?他敢剋扣國家的專項撥款嗎?」洛九拿著錢在他眼前晃了晃,「耿村長拿著法律法規當眾質問馬縣長,於是馬縣長立刻將錢雙手奉上。
我們這些學生敬佩耿村長為群眾辦實事,所以特意跟她來這兒學習。
你這老頭兒,有什麼資格代表全村人?
這麼大歲數,就在家好好躺著,出來說些狗屁話招人嫌作什麼?
告訴你一句良言,人越作越容易死,你小心有進氣沒出氣,一口氣倒不上來嘎過去,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你……」耿老五氣得臉色漲紅,手指顫抖的指著洛九她們,「巧菊,你就由著她們罵我?」
耿巧菊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叔公,你剛剛說了,我沒本事,怎麼能管得了她們的嘴?何況,我覺得她們說得很對。」
「耿巧菊!」耿老五氣得跺腳,「我找你爸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