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聲音比剛開播時更加沙啞了一些。
「在翻譯這些紙條的時候,我好像也代入了發電報的那個人,能感覺到他在發出這些字符時, 心裡承受的巨大壓力。」
「他能清楚的意識到, 發送這些,可能會讓自己落入險境,但如果不發……」
全承琮又嘆息了一聲,「同志為了保護他而犧牲, 周圍危機四伏,戰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勝利。」
「巨大的愧疚感和壓力會擊穿他的心理防線。」
「所以, 我總是在講, 歷史人物也是活人。」
「他們有情感, 有情緒,有羈絆, 是真實存在過的,我們要帶著思辨的角度去看問題。」
「不要過度妖魔化歷史人物, 也不要過度神話歷史人物。」
「如果想了解和還原一個歷史人物,最好能沏上一杯熱茶, 用和朋友對話的心態, 隔著時光, 和他們聊一聊天。」
「儘可能的在得到結論之前,多去靠近他, 了解他。」
「為此,我也去了一趟H市的資料館。」
【啊?那間資料館, 全爺爺也去了?】
【對對,講講資料館,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差?】
【這事就挺離奇的, 現在一邊說是賣國賊,另一邊說是民族英雄,簡直是兩個極端。】
「你們等一等。」
全承琮起身,去給茶杯里加了熱水,又拿來兩個檔案袋。
「我跑了好幾趟H市,先是私下去資料館參觀了一下。」
「說實話,裡面的內容比較雜亂,也不成體系,不像是專業的人做出來的。」
「最吸睛的地方,就是和印文山相關的那些舊報紙。」
「桃色新聞,叛徒,血腥的槍決,很刺激人的感官,但卻沒有標註出,這些報紙在當時是由什麼機構辦的,又有幾分權威性。」
「這些工作,我替他們做了一下。」
「其中刊載桃色新聞的這兩家,都是最不入流的小報,口碑非常差,靠著編造名流的艷情史發家,將這些東西當做新聞來看,不如當做笑話來看。」
全老爺子的表情隱隱透出一絲嫌棄。
最後挽尊銳評了一句,「圖片還行,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印文山本人就比較帥氣。」
「至於這張刊載印文山被槍決消息的報紙……」
全承琮在平面上找出了這張報紙的圖片。
上面醒目的三個黑色大字《大公報》。
「就是這則消息給印文山這個人物背上了上百年賣國賊的罵名。」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大公報》……」
「這個名字,經常聽我講課的同學是不是很耳熟?」
「我先前也以為資料館的這張,就是民國第一大報了,還因此懷疑過我手上的資料是不是有問題。」
「為了查證,我專門去圖書館查閱了那段時間前後,每一期《大公報》,但是並沒有發現任何一期刊載過印文山消息。」
「這恰恰印證了我的一個想法,作為一個研究近現代史的老師,在我印象中,似乎沒有看到過印文山是賣國賊這個說法。」
「我也詢問了一些同學和同事,同樣,大家都沒有這個印象,只有一位來自H市的同事說,隱約聽到過這個說法。」
「《大公報》當時幾乎是全國發行的,為了落實猜想,我又去了一些其它城市的圖書館,都沒有找到跟H市這張類似的報紙,這就幾乎可以肯定,發行這張報紙的,並不是我們熟知的那個《大公報》。」
「之後,我就去調查這張報紙的來源。」
「先是詢問了H市當地政府負責這類機構的部門,他們給我的回覆是,這家資料館是私人經營的,政府沒有參與。」
【啊這……】
【這個答案也是讓人沒想到。】
【不僅有野雞專家,現在居然連資料館都是野雞的。】
「我去了H市的資料館兩次,想要見一見館裡的負責人,可是前兩次都撲空了。」
「直到第三次,經過多方聯繫我終於見到了這家資料館的老闆。」
「在他的幫助下,我將他們館中的《大公報》和我們館藏的幾張《大公報》進行了對比,終於有了發現。」
全承琮又舉起一張展板,上面並列拍著兩張報紙,乍一看非常相似,但仔細的左右對比,就能看出區別。
「雖然字體排版和印製都很相似,但細看就會發現不同。」
「H市這張報紙,應該是偽造的,簡單來說就是山寨報紙,只在小範圍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