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涼舟抿了抿唇。
「我的天!小舟,你在幹什麼?」宴樂逸大驚失色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不是說要來花園看無盡夏嗎?怎麼還打起人來了?」
「只有這個是我……」宴涼舟剛想下意識地解釋,就反應過來,「沒錯,兩個都是我打的。」
還是不要把那人牽扯進來,以免後續有人找他麻煩。
「哎呦我的祖宗,你說你……」宴樂逸十分頭疼。
他先觀察了一下宴涼舟身邊仰面的這個,又滿臉嫌棄地用腳尖把那邊臉朝下的那個翻過來瞅了瞅:「原來是這兩個沒品的孬貨。他倆怎麼惹到你了?」
宴涼舟胸口發脹,不想說話。
「算了……打就打了。怪我,明知道你不舒服,還非得拉你出門應酬。你現在應該也沒什麼興致了,走!我們回家去。」
宴涼舟垂下眼,他並不怪宴樂逸。因為他知道表哥是好心,希望他能多出來散心,更多地結識人脈,了解自己的產業,以免被人蒙蔽。他只是,心底現在有種扎扎的情緒。
宴樂逸擁著宴涼舟的肩膀往外走,然後發現了問題:「誒?你輪椅呢?倒的這個破爛玩意兒不是你的吧?」
「今天出門的時候忠叔特意和我交代你腿疼走不了路,你等著,我再給你找一個去。」
「不用了。」宴涼舟繃緊唇角,「這會兒不疼了,走吧。」
宴樂逸轉頭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突然樂了:「不就是個輪椅嗎?丟了哥再給你買個新的!至於氣得又是打人又是委屈巴巴的嗎?」
「委屈?」宴涼舟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可不是嗎?」宴樂逸嘖嘖搖著頭,「瞧你這小臉兒,委屈得嘴巴都抿進去啦!」
原來,這是委屈嗎?
宴涼舟怔怔地看著輪椅離開的方向,垂下眼,沉默不語。
等他回到家,看見忠叔抱了一個精美的大花瓶進來,裡面插滿了大朵藍色的無盡夏。
「說是少爺你被擾了興致,樂逸少爺特意送來的。」忠叔滿臉疼愛地給宴涼舟遞上牛奶,「別為那些不值當的人氣著自己,喝了牛奶早些睡吧。」
宴涼舟一口飲盡牛奶,洗漱完上|床。
他躺進被子裡,轉頭看向旁邊柜子上仿佛散發著幽幽光芒的花團,心底的那根小刺又開始扎他了。
宴涼舟猛地翻過身,用被子蒙住頭,不想再看。
明明在前世,他們關於無盡夏的記憶,不是這樣的。
*
那是他與沈醫生相識的第三日。
他幾乎是有些驚慌失措地告訴對方,那束蘭花被誤丟了出去。
「真是令人遺憾的消息。」沈醫生沉默了片刻,「美好的事物總是脆弱,有時一個陰差陽錯,就會永遠錯失時機。」
「美是遺憾。人的一生都在面臨遺憾與失去的課題,與之對抗,與自己和解。」對方似乎拿起什麼柔軟的織物,窸窸窣窣地擺弄著。
「或許,我應該勸宴先生放下它,往前看。」宴涼舟感覺到對方漸漸走到病床前,「但人總是需要留下點什麼,才能稍稍補足心中的缺憾。」
對方翻開了他的手掌。
緊接著,宴涼舟感到手中一輕,仿佛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落入了他的手心。他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辨別。
是一朵用手帕疊出來的蘭花。
沈醫生的聲音在微笑:「如果那束蘭花盛開,就會是您現在撫摸到的模樣。」
宴涼舟用手指輕輕感受著,柔軟細長的花瓣,優雅拱起的弧度,俏麗收緊的花萼……
「很漂亮。」宴涼舟捧著那朵已逝的缺憾之美蛻下的外殼,仿佛正捧著一顆小小的清淡的心。他不由微笑起來:「所以這是沈醫生今天為我帶的花嗎?」
「唔,當然不是。」沈醫生回答道,「雖然昨晚平忠先生聯繫我,說如果我想每日為您帶花的話,他願意負責帳單。」
「可是我覺得,比起一直感受離別與缺憾之美,或許長久的陪伴和收穫更容易讓人感到幸福。」
宴涼舟怔怔的:「就像你和妹妹種小麥那樣嗎?」
「對。」沈醫生走動起來,似乎從桌上拿了什麼過來,「所以我今天給您帶了一株花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