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休息方式,就是中文讀累了讀英文,英文倦了讀法文,法文厭了換德文,德文煩了給來段文言文。
瞧瞧這能力,這敬業的精神,簡直是老闆最理想的模範員工。
宴涼舟聽到宴樂逸這一番感慨後,有些不悅地放下了手中的報表:「那是因為他不開心。」
「不開心?」宴樂逸趴在桌上生無可戀。他倒覺得沈游川挺樂呵的,每天精神飽滿地突突工作,每晚下班前收到財務轉帳時還會神秘微笑。
倒是他被這兩人帶著卷生卷死,工作時長大大增加,感覺都快被熬幹了。
「你什麼時候學會看人臉色了?」宴樂逸頗有些憤憤不平,感覺自家的白菜八字還沒一撇呢,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那你看看我現在開不開心?」
宴涼舟一邊看自己公司的文件,一邊敷衍道:「你挺開心的。我請你幫我查他為什麼不高興,你查到沒有?」
雖然沈游川面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但從他進錄音棚的第一天開始,宴涼舟就發現了他情緒不對,並拜託宴樂逸幫忙去查他最近是不是又遇到什麼事了。
宴樂逸把頭一埋:「我哪能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他吃飯硌了牙不開心,我也得替他操心嗎?」
「表哥。」宴涼舟不滿地看過來。
「好吧好吧,」被自家不爭氣的表弟盯得後腦勺發涼,宴樂逸無奈地回答道,「他原本應該在劇組,但是角色被砍了,可能因為這個不高興吧。」
「誰幹的?」宴涼舟慢慢皺起了眉頭。
「是騰躍內部下的手,表面看像是江俊達,但實質應該不是。對方人脈很隱蔽,而且還提前付了劇組封口費。但我估計就是那些牲口了,只有他們會這麼閒。」
宴涼舟眼神轉為疑惑。
說到這裡,宴樂逸頗有些氣短心虛:「這事……可能和我有關。你之前不是讓我查沈游川的資料,想幫他和騰躍解約嗎?我就想著順手給你辦了。」
「結果消息被泄露出去,那幫孫子都跑來問我是不是看上沈游川了。我當然否認,可他們就是不信,然後……應該是不服氣想搶人,又不敢直接對上我,所以一窩蜂跑去騷擾他了。」
宴涼舟深吸一口氣:「查出來是誰泄露的消息了嗎?」
說到這裡,宴樂逸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是你身邊的助理,小毛。」
小毛也算是跟著宴涼舟多年的老人了,他性格活潑又聰明伶俐,在宴涼舟的助理團隊裡算是很受大家信服的一位,就是宴樂逸對他印象都很不錯,沒想到會出這種紕漏。
宴樂逸一開始查到的時候還不敢相信,又反覆調查確認,現在才敢拿出來告訴宴涼舟。
宴涼舟閉了閉眼:「我知道了。」
宴樂逸給他遞了杯水:「消消氣,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在和一幫娛記維護關係的飯局上,喝多了不小心說漏嘴。當時也做了救場,讓那幫記者不要報導出去,只是私下裡消息肯定會流通起來。」
「不是什麼大事,也沒造成什麼實質性的損失。」宴樂逸瞧了一眼棚內專注工作的沈游川,「如果你覺得實在過意不去,我再給這小子加一筆獎金。」
沒有什麼損失嗎?宴涼舟不這麼認為。他回憶起那晚花園裡青年看向他的眼神,或許對方就是因為聽到了什麼才會對他產生誤會。
而且沈游川已經感到不開心了。他重生回來,明明是希望能守護住他此時神采飛揚的笑容,結果反倒給他添了麻煩。
有一瞬間,宴涼舟仿佛又聽到那些充滿憎惡和怨恨的聲音。
「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全都怪你……」那些聲音忽遠忽近,形如鬼魅從地獄發出的詛咒,在他耳旁譏笑著,尖叫著,要一點一點將他拖下去。
「假如上帝賦予我不幸的命運,我必以利劍,以長矛,以我全部的鮮血和沉重的身軀,向祂展示我不屈的意志與頑強的心……」
就在他眼前逐漸發黑時,耳麥中傳來了棚內清朗的聲音。
是沈游川在朗讀一首小詩。
就是這清風朗月一般的聲音,像山風,像海浪,像天空降下的朦朧細雨,驅散了他耳邊怨毒的竊竊私語,使宴涼舟的情緒再次穩定下來。
「你沒事吧。」他剛才煞白的臉色把宴樂逸嚇得不輕。
「我說你也用不著這麼擔心,心放得寬一點。」宴樂逸怕他鑽牛角尖,又開始絮絮叨叨,「你看人家沈游川,多沉得住氣,跟沒事人一樣,怎麼你一個外人氣成這樣……」
「他從來都是這樣。」宴涼舟喃喃自語。不管面對什麼糟糕的處境,沈游川永遠都是……不動聲色的模樣,就連他自己生病……
突然,宴涼舟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拿起桌上的書單快速瀏覽了一遍,然後緊緊捏著那張紙,指節發白:「表哥,把指定錄製的內容換了,選一些長篇小說,越長越好。」
「啊?」宴樂逸雖然摸不著頭腦,但看自家表弟臉色難看,也不敢多問,立刻吩咐人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