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件襯衣陣亡後,為了方便包紮傷口,節目組給他套了一件領口巨大,設計寬鬆的上衣,被對方這麼一扯,領子直接後移勒住了他的脖子。
已經是第三次了。
沈游川深吸一口氣,轉頭卻看見宴涼舟正從面無表情逐漸變成強裝鎮定。
對方呆呆地望著他自己緊握衣角的手,冷淡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像一隻迷惑地盯著自己晃動的尾巴,不知那是何物的矜貴白毛獅子貓。
莫名有點可愛。
沈游川的目光從對方慘白的唇色上一掃而過,心底嘆了口氣。
看似情緒鎮定下來了,其實一直還處在應激狀態。
他抓住宴涼舟侷促收回去的手,趕在對方再次道歉之前,態度稀鬆平常地從兜里掏出兩顆糖果放在他手心:「宴老師是不是頭暈,吃點糖會好一些。」
情緒過於緊張也可能會導致低血糖。好在他兜里裝的有軟糖,小小的一顆做成精緻可愛的滾圓西瓜模樣。
雖然剛才那一頓摔擠得有點歪了。
宴涼舟看著手心兩顆歪歪扭扭的小「西瓜」,張了張口,最終沒有說出什麼。
宴樂逸覷著眼,見兩人一個彎腰一個仰頭,拉著手手對視,畫面十分唯美就差配個BGM了,不由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我以為你很討厭我們呢……」
結果又是捨命相救又是拿糖哄人的,再瞧瞧自家白菜那副暈頭轉向不值錢的樣子。
這小子是個高手啊。
沈游川站直身體,眼神明朗地笑起來:「宴總說笑了,這事關一個人的良心,與喜歡或討厭無關。」
被他坦坦蕩蕩的模樣噎住,宴樂逸張口結舌,眼瞅著沈游川沖自己一點頭,十分利索地推門而去,顯然是不打算再跟他們說什麼。
而且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沈游川最後也沒有否認那句討厭他們。
人一走,宴樂逸立刻跳腳:「小舟!你瞧他那臭屁樣!你們的婚事我絕不會同意的!」
宴涼舟合攏雙手,感受著那兩顆小「西瓜」在自己掌心一瘸一拐地咕嚕嚕滾動著,慢慢揉平了他緊繃的情緒。
放鬆下來後他有些疲倦地回答道:「我說過的,我對他不是你想的那種感情。」
眼見他眉眼柔和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歪七八扭的丑「西瓜」,宴樂逸半點不信。
他氣哼哼地抱怨道:「還有你剛才為什麼打斷我,你那麼一說,不是搞得我們真成故意使絆子的壞人了嗎?你應該跟他解釋清楚,我們之前就打算無償幫他的!」
宴涼舟垂下眼:「可那樣他就不會接受了。」
甚至可能會更加警惕疏離。所以無論他再怎麼想告訴青年自己可以無條件地幫助他,讓他不要帶傷工作,最終都沒能說出口。
因為他太過清楚地看到,無論是現在這個會用美麗的皮毛和適當的示弱迷惑敵人,年輕力壯的漂亮野獸沈游川,還是未來那個已經有了年長狩獵者的從容與圓滑,會不動聲色將獵物引進圈套的沈醫生,他們都一樣的驕傲。
他們所信奉的是自己手中劍與矛的力量,而絕不會接受別人無故的施捨。
*
覺得自己剛才頗有些成熟靠譜心理醫生的風範,沈游川心底有些雀躍地出了休息室,然後就因為得意忘形牽動到傷口,最後齜牙咧嘴,眼淚汪汪地被大家團團圍住了。
在得知他和小宴總談妥,會留下來錄完節目後,工作人員的表情變得沉重,紛紛嘆息和責怪他工作太過拼命。
在圈子裡見多了爾虞我詐,利益至上,這樣的公司氛圍反而很少見。沈游川思緒盪開了一瞬,能養出這樣的員工,或許小宴總沒有他想像得那麼壞。
宴影帝也是,接觸下來跟大家口中孤潔高傲的評價不同,他甚至覺得宴涼舟的性格稱得上柔軟。
或許那晚花園裡的事真的有誤會,他決定再去查一查,還要搞清楚龐總背後究竟是誰。
正想著,沈游川的目光落在了旁邊休息等待的魏德嘉身上,對方恰巧也正望著他。
見他看過去,魏德嘉點頭沖他微笑,並起身與他握手:「沈先生,這次多虧你救了涼舟,實在不知該如何感謝。以後有什麼需要一定與我聯繫,我會盡力幫忙以作回報。」
沈游川回握:「魏先生言重了,救人是應該的,您不必放在心上。」
因為兩人一個傷了右手一個傷了左臂,所以他們別彆扭扭地在同一邊完成了握手,然後雙方都為這滑稽的場景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沈游川看著對方文質彬彬的隨和笑容,心裡不免嘀咕,這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