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聲音這么小,是怕有誰聽見嗎?」邵晚臣不答反問,嘴角帶笑。
「是啊,我恨不得只有你能聽見。」裴素素感覺背後全是眼睛,不由得在說話的時候連嘴都張開的很小。
邵晚臣一笑:「你怎麼看我後面的這些人?」
「挺好的。」裴素素坐直身子,邵晚臣眼神的意思是想聽她仔細說說,她無奈補充了一句:「紀律嚴明,很像我聽說過的軍隊。」
「嗯?」他挑眉。
裴素素從容道:「背嵬軍。」
「他們就是背嵬軍,你是從哪裡聽說的?」他依稀記得,曾向崔嶷提起過,不要主動告訴裴素素他的軍營名稱,如果這不是他說的,那她是從哪裡聽說的?
虎嘯營的人大多也知道,可雖然能力不如背嵬軍,但嘴卻嚴實,假設有人說了,他也肯定會比裴素素後一步知道。
這並不是要瞞著她什麼,只是他不想讓她從別人口中聽到關於他的事,要說也是他自己說。
裴素素後背發涼兩秒,心說沒想到竟然給說中了,怎麼會這麼准!天知道她這幾秒鐘有多掙扎啊!
震驚之餘,她在艱難地想著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做夢做的,」裴素素兩手發涼,心跳加速,抓馬鞭的力氣緊了緊。
「夢裡我知道背嵬軍的名號,他們驍勇善戰,紀律嚴明,所過之處不破壞百姓一草一木,打過的勝仗不計其數,聲名遠揚,軍風為後人稱讚。」她解釋道。
她說話的時候沒看邵晚臣雙眼,眼睛直視前方,仿佛若有光。
邵晚臣看著她的側臉,覺著她此刻的笑容很假,但眼神卻極真切,他就只是看著,道:「那你覺得,他們會成為和你看到的那樣嗎?」
哪知裴素素立即轉頭看他:「不能!不行!」
邵晚臣心說難道我的人就這麼不中用?她怎麼看起來這麼激動?
「不是我否認他們,是……哎呀,我就跟你實話說吧!」裴素素咬牙,「我夢裡的背嵬軍下場都不好,名聲雖在外,被人稱讚,在史書上也留下了他們宏偉的戰績,可他們的命沒能換來朝廷的認可,主將被冤枉致死,就連打下的疆土後來也被拱手讓人……」
邵晚臣皺眉:「你說的不就是十年前發生的事嗎?」雖然他父親不是被冤枉而死的,但她明明是按照十年前的背嵬軍說的。
「不是,不一樣,」裴素素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一言不發的兵卒,「至少他們還活著,你也沒有死。」
「我?」邵晚臣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害怕我死嗎?」
「我害怕任何一個人的離開,」裴素素嘆了一口氣,「如果我可以的話,我想插手我夢中的事,讓主將好好活著,不過……我的能力應該沒那麼強。」
當然了,她插手也不一定能阻止,畢竟那位皇帝沒有上進心,在內憂外患下,很難做成一些事。
邵晚臣一怔,雖然她口中說的主將不是自己,但他竟有那麼一秒鐘,希望她對自己這樣在意。
「他是怎麼被冤枉致死的?被奸臣陷害?」他的夢裡也曾看過這些。
「是啊,主將因為莫須有的罪名死在獄中,最可笑的是,連用十二塊金牌召他回來的人默許了這一切,他死後奸臣當道,疆土被占,只能偏居一隅,皇帝的奢靡進一步導致了王朝的滅亡,令後人唏噓。」
邵晚臣遲遲點頭,他為軍數載,知道金牌的作用,可從沒見過有哪位皇帝會連用十二塊金牌來讓一個人回來。
「的確跟我不一樣,如果我是他,肯定不會回來的,帶著重兵想做什麼做不成?」
他可不會甘願為人魚肉,上頭那位要削兵的名號打出了這麼久,他一次也沒聽過,如果換他入都城,他肯定會讓那城裡的人後悔見到他。
「我覺得你會,」裴素素看他,「都城有你放不下的人,他也一樣,他只是沒想到,皇帝會為了求和而聯合奸臣來這些事,他死前,在獄中留下了一首詩,很適合你。」
邵晚臣:「什麼?」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裴素素看著他,「聽說老淮陰侯死在西北,那塊疆土直到現在也戰亂不斷,恐怕已經不屬於椋國了,你想收復嗎?」
這句話算是戳中邵晚臣心口了,他這十年來沒有一日不想收復,沒有一日不想親自帶著背嵬軍回到西北,去將他父親那被黃土掩埋的屍體帶回來,可是直到現在,他都沒找到機會。
是時候未到罷了。
不回答卻已經是回答了,裴素素從別人口中聽到他的曾經,再親眼看到他的為人,是極清楚他想要什麼的。
只不過,裴素素覺得,他現在特別缺一個堅定不移支持他做某件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