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準備,他們一直以為只要我姐姐在他們手裡,就能阻止我,其實這麼多年我姐姐沒有音訊,她最壞的結果我已經料想到了,顧慮還是有的,但這隻占五分之一。」
裴素素短暫思考,看來她一開始沒猜錯,能阻撓他的並非只有邵晚音。
「那剩下的呢?」
「雖然我有椋國三分之一兵權,可在一瞬間調動動靜很大,與他們對抗時,難免會產生一些不可預料的傷亡,打仗嘛,我知道無法避免,但……我不想就這麼斷送了他們的性命。」邵晚臣說著,那語氣十分讓人動容。
裴素素點頭:「好。接下來我要去見郡守,最起碼讓我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好保護他。」
「這些之後我都會安排。聽崔嶷來信說,你要聯繫絕殺閣阿陰?」邵晚臣微微皺了皺眉頭。
「是,這很困難?不方便的話……」
邵晚臣:「我能聯繫到她,只不過你要做好準備,我不知道你曾經與她有什麼交際,兩年前的很多事我接觸不到,留白太多了,可據我所知,現在絕殺閣出了內亂,她未必會有心思來。」
「她會來的,你跟她聯繫的時候,說……裴素素需要你。接下來你就安排我和她見面好了。」裴素素說完站起,看了看安放的銀槍,右手將它拿了起來。
這槍的尖銳部分肯定被擦拭過了,看起來是這麼光亮,也是這麼鋒利。
長槍划過空中,接力發出微弱聲響,尖銳停留在邵晚臣那下意識向後一仰的脖子前,裴素素黑洞洞的眼神凝望著他。
與他相隔不過兩米,她的手上還包紮著他的衣布,到現在已經不疼了。
「你這是做什麼?」邵晚臣坐在座位上,眼神變換得略顯警惕,身子向後挪了一點,可似乎並不打算起身與她對抗。
「我這個人很記仇,你可能不夠了解我,趁今天,趁這個好時機,我讓你了解我。」裴素素的胳膊在空中停著,槍未曾動過一分,若她用力,可以想像一下接下來的畫面。
邵晚臣不會不躲的,他會飛快地躲開,然後以她不知道的身法與她對打,直到有一方明顯敗下陣來,當然這個贏家不太可能是女方,畢竟她才只是一個武力值初級選手。
「你說就說,這麼指著我不太好吧?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可不是仇人。」邵晚臣伸出兩個指頭,將她的長槍往旁邊推了推,裴素素沒有與他爭誰高誰低的打算,進而放下了槍。
邵晚臣心裡本就不多的警惕全部消失,只不過他沒想到,這杆被他千叮嚀萬囑咐找回來的長槍,第一個指向的人竟是自己。
「第一,我這人特別能豁的出去,如果你借我的手做成了你想做的事,最後卻翻臉不認人,覺得利用完了我就可以被捨棄,甚至想著殺了我,那在我死之前,一定讓你不好過。」
「第二,你與誰關係匪淺我不在乎,有誰是你安插的眼線也不重要,可若要我為你做事,你就要告訴我一部分你所隱藏的人,讓我孤軍奮戰算什麼本事?」
「第三,我同意去都城的原因我想你也清楚,可我不確保我會在情緒不好的時候做出什麼來,但我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死了,你別自亂陣腳。」
說完,裴素素認真正經的神情才變得輕鬆一些,眯著眼,等他說話。
「說的這三個,最後才是最重要的,千萬別死,若是真消息,我怎麼都是要為你報仇的,可若是假的,需要靠你自己走出困境。」邵晚臣站起來,與她對視著,兩方眼神皆堅韌有魄力,氣勢上誰也不讓誰。
裴素素點頭,覺著他說得沒錯,她雖然豁的出去,可也並非不死之身,可不能就這樣死在別人手裡。
邵晚臣看著她,仿佛是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她與他最像的一點,就是不甘命運擺弄,現在他想明白了。
她拼了命的也要查案,儘管把自己也深陷進去,那是因為她不信邪能壓正,選擇入軍營投靠唯一能信賴的崔嶷,是因為她想掙扎,她不願淪為他人的棋子,她要與阻撓她的人鬥爭到底。
年少的辛苦他已不想提及,當初是怎麼一步步走來的,他仍舊記得,只不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清醒,自見到裴素素,夢魘每晚必來,將他帶到鋪天蓋地的血色中,讓他親眼目睹所有人的結局。
他掌兵多年,戰功遠揚,如何能不知道古往今來,功高蓋主之人是沒有好下場的,他早已預料到自己的結局,卻沒想到會那般慘烈。
本想著皇帝縱使忌憚著他,可曾經也多次派官員來岳州給他送東西討好,再加以說和,年少時的他覺著,就算是為了名聲,皇帝遲早有一日會給先帝一個廟號,不再阻止群臣提及當年,他父親的往事也能被人想起,不再枯骨埋葬他鄉。
可他錯了,皇帝始終不願意,甚至默許先帝在宗廟裡以一個無名碑的形式存在,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被隱瞞得太好了,父親留給他的部下經過十多年的洗禮,如今已不剩什麼人了,他很難從相隔千里的都城知道一點真實的消息,針對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