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遞卷子給王、馬二位副判,兩人其實都已看過,只見這別具一格的起題,就知是方才他們都盛讚不絕的那位士子,可是讚美的話要留給上峰說,二人只一味重複好卷好答,不說明堂。
這一留白周寧良笑納,他正想夸一夸。
「此人必定出身寒門,見慣世間諸事,有閱歷,曉義理,卓見妙論生於幽微,言文淵深起自涓滴。看他知曉百姓之疾苦與利弊,風俗與微末,全然不語空假之言,一味宏博,最終再轉回押題,質樸剛健之辭卻落於恰到好處之高意,令人讀之心胸寬朗,似登高峰俯見雲海,此子不得解元,當真無理!」
主考發話,無人質疑,王副判忙道:「那便只等他論與詩二卷無差,就可定論了。」
周寧良愛不釋手又看了看卷,點頭應允。
……
只是仍在筆耕不輟第三天詩科的士子們,卻並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然落定。
包括梁道玄。
他的詩卷午後三刻就交了,並不是他不想再細細檢查潤色,而是他怕自己徹底暈過去後沒人代交,等於白考。好在看過一遍,覺得已經切題無需再改,以免出現畫蛇添足之事。
這也是陳老學士警告過的、頭一兩次考科舉最易犯下的過錯。
梁道玄交卷時已然頭暈得厲害,不是中暑,而是飢餓導致的血糖過低。
崔鶴雍向他提議,多帶乾糧,尤其是甜食糕餅,他聽話照做,然而卻沒想,分配吃食上出了差錯。因第一天考試過於艱苦,第二天一早,論考之前梁道玄睡醒頭暈眼花,為儘快進入狀態,他猛吃掉了一天的口糧,致使後面只能透支。
天可憐見,他這一輩子由於只出生那會兒吃了大苦,後面錦衣玉食根本沒挨過餓,到第三天吃的東西沒了,只能飲水充飢,送水的衛戍看他的眼神都已經因次數頻繁而產生了古怪。
水如何頂飽?尤其還是冰冷的井水,乾乾澀澀,進到肚子裡面,甚至能晃蕩出響。
第三日,自早餓到晚,喝再多水也於事無補,前胸早就貼在後背上,活動都抻不開。
梁道玄在三天三場考試過度用腦之後頭暈眼花,只覺得天色漸漸暗下去,也漸漸模糊起來,夕陽慘慘的紅仿佛近在眼前,似乎有人細語低吟,但其實他清楚,這是因為血糖過低導致的輕微耳鳴。
怎麼還沒結束?
他想乾嘔,又吐不出來,嘴巴發苦的滋味實在難受。
旁邊似乎真有人哭了,不知道是覺得沒有考好,還是別的緣故,一時衛戍軍士又過來讓人噤聲,那聲音也就消失了。
終於,仿佛午時三刻等待被斬首的罪犯聽見一聲嘹亮的刀下留人,鳴考鼓終於敲響。
這是最後交納卷子的期限,對於第三天,就是即將貢院開門的衝鋒號角。
梁道玄對這份遭罪其實早有準備,他這人十分聽勸,擅長聽取任何意見,絕不帶無端情緒。所以陳棣明和崔鶴雍的話,每一句他都記在心裡,該照辦的照辦,該為自己量身定做稍加修改的也不含糊。
備考這一年多,他還專門每天鍛鍊鍛鍊身體,保持優秀的體能與精神狀態應對,誰知就像陳老學士那意味深長的話:「次次考,次次以為準備萬全,但每次總有一兩件不知哪裡出了差錯,倒不一定是真正學問與答卷上的。進貢院三天兩夜,人命都能交待在裡面,這樣的地方,差錯才是正常,千萬別想什麼萬全,盡力就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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