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瑞菊花朵直上,不垂而傲,朱紅細瓣弧度如弓,整株足足高七八尺,氣吞虹霓不似一般菊品的雅態。
「宮中御黃、金盞菊花最多,不過百姓民間倒喜歡西施、剪絨。好養且花多,窗下一株,即有千軍萬馬之感。不過舅舅最喜歡的是這鶴翎。」
「舅舅喜歡紅色?」這是姜霖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舅舅以前教過你,花草四雅是什麼?」
「蘭花,菊花,水仙、菖蒲!」
梁道玄心想外甥腦子倒是好用,只說一遍就記得,真該感謝梁家的學習能力基因。
「菊花是花中之雅,可鶴翎菊卻像是君子裡的將軍,所以舅舅喜歡。」
「朕可以封它做將軍嗎?」
「還是別了……」梁道玄不希望外甥一時興起的童言無忌成了別人非議的話柄,於是覺得轉移注意,笑道,「不過你可以給這花種在自己寢宮窗外看得到的院中,這樣白天夜裡,就會有一個不用睡覺的花將軍替舅舅護衛你。」
這話對滿腦子奇思怪想的小孩子實在有殺傷力,姜霖立即拉著梁道玄的袖口往殿外去,興奮得來不及開口。
待到梁珞迦聽過了朝政來見兄長與兒子時,這兩個人已經滿身泥土,將花移栽到了紫宸宮內院正對寢殿的園圃中。
「母后!」
姜霖擺著全是泥的手撲向梁珞迦,太后沒有拒絕,而是環抱兒子,任由泥土沾在身上:「又拉著舅舅胡鬧。」她取過侍婢手中的巾帕,拂去姜霖額頭的汗珠,命宮人去取熱水來。
梁道玄身上灰泥便是,儀容比外甥好不到哪去,外人俱在,他只能笑道:「恭迎太后,臣失儀了。」
在這裡說話不便,安排好人給小皇帝沐浴更衣,梁道玄也簡單清理一番,隨梁珞迦一同返回中朝,閒庭漫步。
「哥哥出去這幾天,霖兒一直念叨,果然你回來就帶著他胡鬧,怪不得他喜歡你賴著你。」
梁珞迦自己也奇怪,與梁道玄相處這一年多,她從最初的拘謹,到如今已能仿佛真是一個妹妹用撒嬌的語氣說親近手足的話語。這多虧梁道玄一直以來從不在她面前作端正嚴肅的模樣,二人私下,他做好了一個兄長該做的一切。
所以,在聽說定國公與那些朝野內外對兄長的非議時,梁珞迦是真的動了氣。
「小孩子就是要釋放他的精力,不能讓他閒著,與其胡鬧,不如和親人一起做些有趣的事。聖上也很喜歡和妹妹一起習字,我看他字跡有些模樣,雖才學了一兩個月,比我那時開蒙強多了。」梁道玄這話很是真心,馴服毛筆花了他不少時間。
然而這話卻讓梁珞迦略顯黯然,許久,她才迎著微涼的風開口:「四歲的時候,爹開始逼我寫字,寫不完他留的課業,便不許吃和睡,晨起就算是嚴冬,也要開著屋內所有窗,為的是冷風灌進來不會瞌睡,手凍得抖了,寫壞了,就要重來。一天下來,哭的眼淚都能給墨條化開,但沒有用,就這樣寫啊寫,一直寫到了入宮前一天。」
自己親爹能做出這種事,梁道玄一點也不意外。
「他打過你麼?」梁道玄不知是憤怒還是惻隱,對於父親和妹妹,他知之甚少,可每多了解一點,就對妹妹多憐愛一些。
梁珞迦緩慢搖頭:「父親起於微末,是蠅營狗苟里爬出來的。他太清楚怎麼做才能讓一個活生生的人難受,動手懲戒這般自己也要勞心費神的事,他不屑為之。但凡我做得不好,他就不許家中任何人同我講話,我像個透明的幽魂飄來盪去,要吃的,找人問事情,沒人回應,問下人父親在哪裡,他們就會躲開,我大哭過,鬧過,砸了屋子裡的東西,這時限只是因此瘋癲而無限延長。後來我學乖了,再不忤逆,什麼事都做到最好,我就又是梁家的大小姐了。」
梁道玄心焉如割,他雖不在父母身邊,卻備受關愛,比自小在父母處長大的妹妹不知快活多少。
「你的母親……後來的梁夫人不做聲麼?」他問。
「母親生下我沒多久就無法忍受家中冰冷的氛圍,去到禪寺,名曰為年幼體弱的我祈福,實則是逃避不盡如人意的婚事。」梁珞迦第一次說起自己的過往,奇怪的是,她語氣沒有半點起伏,平靜地像講述旁人的故事,「後來外祖家沒落,她無處可去,只能回家,與父親又有了弟弟,然而後來的事哥哥都知道了,弟弟夭折,我母親也病故,但那個時候,我已預備入宮,父親將我送去家中京郊的別苑,里里外外都是人看著,每日有無盡的課業,其實我也從來沒見過早夭的弟弟,對母親的記憶,唯有逢年過節時,她哭泣虛弱的樣子。」&="&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16_b/bjZ08.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