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徐照白目不斜視坐在自己的桌案前,金成之已將大半個身子都躲去了自己姑姑金夫人金翠蘭背後。
「老爺……」金夫人年近五十,面有風霜之色,經這些年養尊處優, 神氣飽滿康健, 可在徐照白面前, 卻仍舊顯得瑟縮,一雙粗糲之手無處安放,只能揉捏錦緞裙擺。
「成之, 你過來。」徐照白示意夫人坐下,只點外甥名字,他語氣很平緩,不知是倦還是疲, 尾音又輕又長, 「陳情寫得如何, 拿來我看看。」
「方才爹娘來了, 我應對他們,還沒怎麼動筆,就寫了一半,寫完再給姑丈看。」金成之聲音越說越小, 因為徐照白一雙無波無瀾的漆黑眼瞳正看向他。
「成之,我為你改名成之,你可還記得是什麼典故?」
「是……《禮記·中庸》里的那句『誠者自成也』……」
「你可有以此為戒,心向所學?」
金成之臉憋得發紅,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徐照白看著他說道:「寫了是寫了,沒寫是沒寫,如果不知如何措辭, 可以向我請教,然而你卻推脫給關切你的父母,這已不只是不誠了。」
金成之求助似的看像姑姑金夫人,金夫人仿佛自椅中彈起來,忙道:「是我一直讓成之吃這吃那,耽誤他讀書識字,我的錯,老爺別氣……」
徐照白示意夫人坐下,但金夫人卻怎麼都不肯,小心翼翼護著外甥,可翻來覆去都是「我錯了我錯了」,別無他由,只是一味哀求。
「翠蘭,你先聽我說完。」徐照白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說話的間隙,「我不會處罰成之的,這你可以放心。」
金成之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金夫人也長出一口氣。
「我會附上一封報知成之退讀離學的書信,同他明日所交陳情一道送到國子監。」
徐照白平靜的話音一落,金夫人與金成之面如土色,金成之當即跪地哭喊道:「姑父,我知道錯了姑父!不要讓我退讀!求求你了姑父!」
「成之知道錯了,求你饒了他吧,我也給你……」
在夫人跪下前,徐照白扶起了她。
「夫人,在你弟弟和弟妹請託我時,我就已經說過,國子監不比書院,銀子不是萬能,權勢也絕非通天,但凡入內讀書者,要身負三族顏面聲譽,但凡差池,牽累甚廣。那時你與你弟弟是如何保證的?」
徐照白說話仿佛永遠那麼慢條斯理,金夫人知道自己理虧,只是哀哭,不敢回應半個字。
「你們說,只要我肯保薦,成之必然不會惹是生非,我說事不過三,但凡他超過三次有違國子監內律,就要自請退堂。三年前,他拿銀錢雇貧家同窗為自己代寫課業文章,被座師當堂發覺蹊蹺,他威逼同窗自認抄寫他的文章,顛倒黑白,卻被座師拆穿;半年前,他和同窗因在詩會之上一侍婢而爭風吃醋,雖是在梅相堂侄宅邸,但卻是國子監幾位師範品評而當場觀見醜態,為此而領罰;這次,他出言不遜衝撞宗室子弟,惹來宗正寺盤問,已是第三次違律,所有通融的機會,他都已經用盡。」
明晰的道理並沒讓金夫人冷靜,她的哭泣聲越來越大,不住求道:「他是為我才跟人打架,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不是,老爺行行好,饒過他這一次,他一定沒有下次,好好讀書,對,成之會好好讀書的!我弟弟就這一個兒子啊……」
「我們也只有恆兒一個兒子。」徐照白不厭其煩再次扶起跪在地上的夫人,「恆兒將來入仕,如若有人仗勢行事,他根基尚淺,如何應對?」
「可是……不是還有老爺你嗎?」金翠蘭眼角嘴角的溝壑里都填滿了淚水,聲音近乎嘶啞,「老爺您有本事,您護著我們的孩子啊!」
「我不會讓他和我一道出仕的,我以前是這樣說,如今也未曾變。一朝天子一朝臣,待今上親政,才是恆兒出仕的時機。」
金翠蘭臉上除了淚水,唯有迷茫:「我聽不懂老爺的話,但老爺不能丟下成之不管……我弟弟說了,今後恆兒在官場上總要有個幫忙的,恆兒沒有親兄弟,就只有這舅家兄弟最親了,我這也是為恆兒著想啊老爺……那皇上也和自己舅家最親不是麼?大家都這樣說的啊……」
徐照白髮出一聲輕微的嘆息,他扶著夫人坐下,再看已是哭得發抖的外甥,平靜道:「你回自己屋中,寫好陳情,明日我和你一道去國子監。陳情務必如實,不得推諉扯謊。下去吧。」&="&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16_b/bjZ08.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