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爺,肚子裡晃蕩著水, 還是餓。」
女孩與老人是一樣的鄉音,聲音柔軟可憐,眼神清澈。她身量大約七八歲,穿著苧麻布的短衫長褲, 略有不合身,然而布料看得出從前家境並非窮困,上面也沒有補丁, 只是因逃災奔波致使髒污泥跡隨處可見,已幾乎看不出本來仿佛很鮮亮的顏色。
梁道玄遞來的粥與其瀰漫的香氣讓孩子的眼睛更亮,老人顫顫巍巍謝過,接來粥碗,也讓孩子快快道謝。
這是觚關士卒自己用的碗,口沿大且深,一老一小滿滿一碗已然吃飽,梁道玄又看了看小女孩是否有發燒和浮腫等危險的跡象,確認無有,待她食足過後在爺爺的懷中疲憊昏昏,才開口向老人求問:
「老人家,我問些事情,你們餓著肚子到這裡幾日了?家裡什麼光景?」
他口音不重,但說得卻是峨州本地方言,老人驚訝後不免垂淚,嘆道:「我家是西陶縣城的……都給淹了。跑過來三日,頭一日身上還帶著一點吃的,這兩天開始挨餓,老骨頭是挨過苦日子的,不打緊,娃兒出生起沒有吃過這般苦,好不可憐,多謝官爺了……」
「孩子的爹娘呢?」
「她爹農閒時候去跑駝隊,還沒到春耕的日子,這會兒在路上。她娘……是去西陶那邊給定陽王修院子去了,幫著給工匠做菜和淘衣服,我們跑出來時,那邊早給淹了……哎……」
定陽王的封地就在西陶,本地上奏說,定陽王私挪公用,命招募來修繕堤壩之人來為自己修園子,這與老人的講述不謀而合。
難道定陽王真這般喪心病狂。
梁道玄決定再問詳細些:「定陽王的院子是怎麼回事?」
「那院子,說是給縣城裡孩子修的,又說女娃也能去,教識字和織布。王妃說,只要幫忙修過,做個菜搭把手也算,將來自家娃兒去念就不要銀子,只是沒有工錢,娃兒娘想讓娃學門手藝,就自己背著鍋鏟去了。」老人嘆氣道,「誰知這次水來得緊,誰也不知道竟這般……那新院子在半山上許還有些活路,老天保佑……」
梁道玄心中頓時疑雲密布,如果不是為了私用修造宅邸,挪用修堤人力也是不妥,這說辭並不能讓朝廷對定陽王法外開恩,但願意費心修造學堂的封王,真就會做出如此妄為罪行麼?
他暫且按捺思緒,又問:「聽說青宕城也給淹了?你們南下到這裡,經過時,其他地方怎麼樣了?」
老人家一面拍著孩子,一面搖頭:「青宕城西北聽說給淹了的,我們從北邊過來,中間都是水,沒有路,沿著山道才走到這裡……」
老人話音未落,就見一路人馬自關中出現,為首的身著蟹殼青色官袍,乾瘦搖晃,滿面焦急似是尋人,待看見徐照白在一旁條凳上休息飲水,便忙不迭湊上去,誰知被一禁軍橫臂攔下,不能近前。梁道玄起身走過去,聽見了對話。
「求求官爺,讓小的和御史大人解釋解釋……借了小的熊心豹子膽,小的也不敢貪沒賑災的糧食啊……」
觚關縣是個小縣城,但因關道在此,還算富庶,一路所見,雖不是大治昇平之態,卻也安樂平和,顯然這位青衫縣官未必真是貪贓枉法所治非道,而是有些不能說的「苦衷」。徐照白不想摻和進這件事中,不打算表態,他之前說給梁道玄半天時間來辦,這時候的沉默,便是指令了。
和聰明上司辦事,不用打啞謎。
梁道玄徑直走到滿頭大汗的縣官面前,笑道:「縣令大人,我們御史命下官來調度救濟災民,不知你的糧草可押運來了?」
他這樣說,潘翼也聽的一清二楚,回頭去看徐照白,只見御史大人低頭飲水時,嘴角一抹意義難明的淺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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