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道玄不願掃小外甥的興致,沒有說其實你已經暴露給徐照白他想知道的信息啦, 只是不住誇讚:「陛下是太后的兒子,自然是不會錯的,我家這點本事,當然都能隨了去。」
對於徐照白找小孩子套話的行為, 梁道玄非常不快, 可是轉念一想, 今後朝堂上所有人怕是都要等著套他外甥的話, 自己又心下焦慮,知曉這是帝王必不能少的一課,不能再心軟了,可正欲開口, 卻見小外甥忽得沉靜下來,方才的歡快轉瞬即逝,眼中蓄滿了無奈的愧傷。
「舅舅這些年,日日同這些狐狸成了精一樣的人混在一處, 說得每個字,講得每句話,都要深思熟慮、困心衡度, 這樣的日子,當真難過極了。」
「這是哪裡的話。」梁道玄立即換了說辭,心疼得雙手壓住外甥肩膀,安撫道,「陛下方才還說我擅長這個,那舅舅自然不會為此多多費心,又是為了自家的妹妹和外甥,無論如何也是甘之如飴的,怎麼見外出這樣的話來?可不能這麼說,舅舅心裡樂意著呢。」
然而孩子大了,已然即將成年,終究不是說什麼信什麼的稚齡幼童,只見姜霖緩緩搖頭,定眸而望,端重道:「不,不是的,朕不是頑童了,舅舅是怎樣的人,朕其實這些年早就清楚。舅舅是閒雲野鶴一般的人物,超凡逸骨,世間罕有,本應瀟灑塵寰無牽無掛過神仙一樣的日子,可現如今卻在朝堂上勾心鬥角,這是為什麼?」
梁道玄驚得說不出話,只見姜霖拂開他的手,走向窗前,殿外月色清冽,涼意沁人,可黑夜當中,唯有一盞盞幽幽的宮燈搖曳,星辰緘默中,月色再亮,也仿佛是蒼白死亡的燭火,全然了無生氣。
「舅舅是為了朕,為了母后,才不得不過這樣的日子。」
姜霖閉上眼,緩緩說道。
「你們是我的至親,我的家人,我做這些,沒有半點怨言。」梁道玄為自己分辨。
然而這個解釋實在虛弱,姜霖回過頭來,望向他苦笑搖頭:「天底下的事,確實大多人要求個心甘情願,但如果沒有朕沒有母后,舅舅還是承寧伯府尊貴的表少爺,早早與舅母成親,或許表弟表妹年齡都要比朕還大些,舅舅是富貴閒人,蒔花弄草,布園設景,家中和美無邊,好過今日百倍。舅舅,朕不信這些年如履薄冰時,沒有奢想過這樣的生活。」
說一點也沒有設想,那是不可能的。
但梁道玄也清楚,自己為何來到這裡。
然而今日,孩子難得敞開心扉,他暗暗叮囑自己不要急於辯解,聽聽姜霖真正的心聲。
「舅舅顧念親情血緣,當然也是如此,不過朕知道舅舅和母后家中情形,也知道外祖何等不堪,舅舅當年一走了之,理都不理我們母子,那也是天理昭彰,無有可置喙的。但舅舅卻留下了。在舅舅心中,其實真正的血緣遠不及後天的因果,朕瞧得出來舅舅心中的天平。您幫著沈宜行逆倫之事,正是驗明此點。所以舅舅當初,倒不是多渴望一個妹妹一個外甥,多渴望心中有個家庭的歸屬——您已經有了幸福溫馨的家了,不是麼?舅舅是心軟了,憐憫朕,憐憫母后。」
姜霖這些年聽從梁道玄的話,做了一個善於觀察善於分析的好孩子,而他觀察最多的人,其實就是自己的親舅舅。
今日所說的話,他心中早醞釀了許久,明日即將選出他的皇后,大婚和親政在即,他需要說出自己的想法。
而梁道玄只是靜靜聽著,看著孩子一步步再次從窗前向自己走來。
「舅舅也憐憫天下蒼生,擔心朕是娃娃皇帝,朝政旁落,朝堂只顧著爭權奪勢,沒有培養出一個可以支撐天下的帝王,致使百姓遭受池魚之殃……舅舅就是太過心軟了,可是卻為了這些,不得不硬起心腸,去做不得不做之事,一直都是朕在難為舅舅。這些日子,為了給朕一副柔仁寬厚的面具,舅舅不惜抗下所有爭議,今日已經有參奏直指舅舅仰仗外戚之身弄權犯上,其實舅舅大可不必,但就像當年舅舅選擇了更辛苦的人生一樣,舅舅仍然選了最艱難的那條路,只為了朕有最好的結果。」
姜霖笑了,心中的難過卻在笑容當中,愈發濃郁:「舅舅,朕是天子,故而今日指天盟誓,絕無戲言。待朕親政後,一定不辜負您與母后的期許,竭盡全力去做一個可以流芳百世的帝王,在真正掌握治理天下的本領前,朕還要向舅舅學習,一旦朕能獨擋朝堂與支撐基業,朕要還舅舅一個遲來的美夢人生,讓舅舅真正過上原本期望的生活,那個時候舅舅會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朕絕不辜負舅舅待朕之心。」
……
「他真是這麼說的?」
梁珞迦一邊給燈下哭泣的兄長遞親自浸水的巾帕,一邊追問。
梁道玄和外甥講過話去,轉頭就來了妹妹在中朝的正殿,進了殿,請出去人,第一時間開始大哭轉述方才的話。&="&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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