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別以為我怕你,就你這樣的,我見多了。看不起人,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四肢比腦子發達,你等著明天喊爹吧!」
官周:「二。」
尾音還沒說完,下一秒,某個人蹄子一蹬,從走廊盡頭利索地消失了。
胡勉氣笑了,狠狠啐了一口:「這孫子!」
周宇航罕見地沒跟著罵,他摸著鼻子,盯著官周的臉,眼也不眨地來回打量了幾圈,最後目光下移,落到嘴角才眨巴了一下眼。
「……」官周說,「有屁快放。」
「老大。」周宇航臉上全是問號,「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今天碰到這麼一筐子破事,心情還挺好?」
周宇航現在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官周動手。
一聲不吭,半句多餘的廢話也沒有,目光涼得讓人背後起雞皮疙瘩,直接把拉鏈「滋」的一聲拉到頂,二話不說就拎著人往廁所走。
男孩子一身勁瘦,乍一看沒多少肉,肩胛手腕的骨骼突出又漂亮,像嬌生慣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那種。
結果周宇航剛剛跟過去,就看見一個利落的過肩摔,扛人跟扛小雞仔似的,直接一戰成名,坐穩了江北一中令人聞之膽寒的位置。
那時候也是張揚這傻逼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但比起這一次來說簡直小巫見大巫,而他哥不僅不給他一個痛徹心扉的呵護,還坐地成佛放人往生??
官周手捏著骨節,莫名其妙:「你哪隻眼睛看著我心情挺好?」
周宇航轉頭看向胡勉找認可。
胡勉直接質問:「這種事攤你身上你心情好嗎?」
周宇航噎了一下,跟著他們離開走廊,往教室走。
走到半路仍不死心,戳了戳胡勉的腰眼,小聲說悄悄話:「你真不覺得?你看沒看老大剛剛的表情,絕對是心情好。」
胡勉把他腦袋摁回去:「那你說,有什麼原因能值得他高興?是碰見傻逼、打了一架,還是被叫家長?」
他這麼一說,周宇航還真想起來什麼。
那獄警舅舅進去以後,王主任就把靠近走廊的窗戶窗簾給拉起來了,防的是哪兩雙小眼睛不用多說。
他們只能從漏出來的芝麻小的縫裡眯著眼睛看,還得輪流來。
周宇航好不容易把胡勉的臉推到一邊,湊了過去。透過薄薄的白色紗簾,一片隱約朦朧之中,正好看著坐著的那人伸手勾了一下身邊人松松半握著的手指。
屋子裡沒開燈,漏進來的陽光照不到桌面以下,暗不見光的角落裡,一切動作都顯得那麼晦澀難明。
周宇航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去看他哥是什麼反應,最好一把攥住那隻作亂的手,狠狠擰斷。
但官周只是將那雙半闔著的眼睛,稍稍睜大了些。在被送到政教處之前,這雙眼睛陰沉冰冷,泛著利刃似的寒氣,此刻卻一點一點地將那絲冷霜化開了。
就像剛才那樣,微張著嘴,輕輕抵著舌尖,仿佛犯懶。
難道他的精神療法不起作用?他哥還是沒抵擋住心理攻擊,沉溺在敵人的溫柔陷阱里了??
周宇航猛地搖了搖頭,心說不可能!
片刻後,他說服了自己,又戳了一下胡勉的腰眼,一時著急,用力過猛,差點沒戳到腎。
胡勉叫了一聲,然後聽到這位朋友在上個話題結束了七八分鐘後,重新神秘莫測地湊到他耳邊開口道:「我覺得,老大最近有些異常。」
胡勉:「?」
「異常努力。」
「他一定是把我給他發的秘籍吃透了,才能變成這樣。」周宇航高深莫測地說,「面對敵人的騷擾,他寵辱不驚;面對嚴厲的審判,他心如止水;面對傻逼的挑釁,他!不動聲色!」
「……」胡勉問,「你給他發什麼了?」
周宇航突然嚴肅,聲音低沉了下來,看上去有幾分令人忌憚。
「我稱之為,菊花寶典。」
官周走在最前面,少年心不在焉,腳下生風,和他們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兩節連堂的語文隨堂考,文言文單元卷,附帶一篇精心挑選的地獄作文,一口氣能耗掉半管筆油,考完以後一片哀鴻遍野。
語文老師捏著剛收上來的卷子,磕在講台上對整齊,看著底下一片綠油油的臉不由得愉悅起來:「看看,平時讓你們多多積累不聽吧,現在寫起來知道肚子裡沒貨了。看看人家官周,同樣也是埋頭學理科,為什麼人家……嗯?官周人呢??」
「鈴響了就走了,老王在等他,老師你別在意。」孟瑤坐在第一排,笑嘻嘻地回。
一轉頭,周宇航也操起書包從後門溜出去,連跑帶跳追了上去。
官周扶著樓梯衝校門口掃了一眼,剛剛下課,門口圍聚的人還不多,零零散散的人群里,那人就顯得更突出。
含章挺生,身段竹似的,微微頷首,立在公告欄前的姿態和官衡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