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周知道他說的什麼,這種競賽他也參加過不少,真說一點都不緊張,那是胸有成竹的掛逼才這麼有底氣。他畢竟也是個臨時抱佛腳的,現在還能勉強說個「還行」,真正要問緊不緊張得明天身臨其境了才知道。
但是面子不允許他這麼說,話音在嗓子眼裡繞了一圈,最後非常淡定地被他說出口:「這有什麼好緊張的。」
謝以不知道信沒信,眼底映著他的影子,模模糊糊的輪廓,卻也能看出來那麼點生硬和不自然。
「要不要幫你再順一遍?」謝以問。
現在順沒多大意義,可能作用還沒有埋頭睡一覺的大。
但是官周垂著眼盯著自己的手指,抿了抿唇,片刻後,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個字。
「好。」
他的房間很大,雖然沒有面向江景,少了那麼點窗外的江船繁華,但是陽台上那顆斜長進來的榆樹,送了一片靜默安謐的綠,反而倒更符合他的性子。
官周瞥了一眼對面那間差點屬於他的屋子,裡頭已經從雜物間變成了規整乾淨的臥室,開著門透氣,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那張眼熟的新床墊一角。
謝以非常上道,看見他目光所向,立刻先擺出來了態度,裝模作樣地伸出手:「新鄰居,多多照顧?」
官周直接無視,打開自己房間的門,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如果不是門沒關上,謝以會懷疑他其實更想把自己鎖在外面。
謝以無聲地笑了一下,跟在他後面走了進去,順手帶上了門。
小朋友的房間和本人一樣,到處透露著一股冷調,牆面上乾淨得像是新刷的漆,白茫茫的一片,連個鐘都沒掛。
整個房間要麼黑色要麼白色,連床單枕套都無一例外的潔白一片,乍一看像是某個酒店的經典商務房布局。
只有桌面上有那麼點人生活過的痕跡,錯亂地疊了一摞書,放著檯燈、筆筒,鬧鐘……
還有一個相框。
相框裡是一張全家福,官周、官衡和一個溫柔微笑著的女人。
謝以沒來得及多看,因為官周進房間以後第一件事就是順手把相框放進了抽屜里,明明白白地表示出一種不想跟人分享私事的意思。
謝以識趣地收回眼,跟了過去。
「你坐這。」官周下巴點了一下房間裡唯一一張椅子,自己盤著腿坐到了床上。
「從哪開始?」謝以撈過那本競賽書,翻了幾頁,上面多了很多批註,有幾篇內容密密麻麻地寫了半張紙。
「四十七頁那篇。」官周說。
謝以彎了彎嘴角:「可以,頁碼都記下來了,看來挺熟。」
當然熟,他要是一點底氣都沒有,敢答應這事麼?
官周不由得正了正身子,表露出一絲傲,看得謝以笑意更深。
城市裡不如平蕪那麼安靜,哪怕這個小區平時路上行人再少,還是免不了過一會兒就會從陽台外遠遠傳來一聲汽車的鳴笛。
隔著靜音玻璃,很輕很輕。
夾雜在初秋越來越微弱的蟬鳴里,配合著桌面上鐘錶一針針挪動的咯嗒聲,成為最貼合的背景音,和少年清朗疏離的聲線無比般配。
時針緩慢轉動,對面幾棟樓的燈光一戶接一戶地滅了,那陣嘶長的蟬鳴湮沒在無邊的夜色中,夜晚歸於寂靜。
官周剛念完一段,謝以正握著筆,在書上圈畫著他要注意的地方。
他目光隨意亂放著,無意中瞥見謝以手腕上手錶錶盤里,時針已經指到了「1」,這才反應過來竟然已經這麼晚了。
他作勢就要起床。
謝以筆沒有停,落筆的間隙中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官周:「你先寫,我沖個澡。」
這個點再不洗,吹完頭髮不知道要多晚。
謝以應聲,繼續手上動作。
官周隨手摸了兩件衣服進了洗手間,不一會兒,浴室里淅淅瀝瀝地響起了水聲。
謝以寫著寫著,筆跡逐漸變得潦草,上一個字的字尾和下一個字的字頭牽連在一起,在他先前齊整的行楷里很突兀。
筆尖懸在空中停了一下,最後又在落筆時,倏忽停在了某個筆畫的中段。
他抬起頭,無端地看向洗手間的方向。
金屬門緊閉,聲音通過金屬材質顯得更清晰。
沒等謝以回神,下一秒,水聲停止,空調扇葉翻動聲歇息,房間裡燈光猛然暗下,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