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自己是不是到外面欠了債,要被人提刀當面追殺。
官周一動不動,言簡意賅地扔了兩個字:「閉嘴。」
周宇航對著他的背影,默默做了一個拉鏈封上嘴的手勢,立刻蔫了下來。
官周現在腦袋很混沌,心裡也是一團亂麻,心跳一下一下仿佛蹦在他耳邊,撲通聲格外清晰。
感冒的效力慢慢浮了上來,加之昨天晚上沒睡好,他現在困得要睜不開眼,偏偏周圍人聲又嘈雜不絕。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平時跟人多說兩句話都做不到,能用一個字解決的事絕不用兩個字,現在要讓他上台抽取題目隨機講故事、發表觀點,縱使做了充足的準備,也還是免不了會擔心焦慮。
更讓他心神不安的點,還遠不止於此。
這個突如其來的感冒,還禮貌地附贈了一個其他地方的小問題——扁桃體發炎。
官周的嗓子火燎了似的,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呼吸的時候都疼痛,說話吐字仿佛一下一下拿鈍刀在喉嚨里刮,字字句句都很艱難。
天崩開局。
這玩個屁。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胸腔里低悶的感覺壓下少少一些。
他並不是那麼在意這個比賽的結果,無論贏不贏,不過就是為了爭一口氣罷了。
這口氣,只是錦上添花,就算不爭,他也不會覺得自己真就被張揚壓了一頭。
但沒有人會喜歡,辛辛苦苦為一件事做了很久的準備,最後卻因為一些意外,結局大打折扣。
努力付之東流的感覺,很討厭。
比賽正式開始,台上選手一個接一個地上去,周宇航梗著脖子,一會兒看看台上,一會兒看看官周。
那位蘭芬先生的臉色跟他哥簡直一脈相傳,拉直著嘴角,從頭髮絲打量到下頜骨都找不出一絲笑意,刻板得像個石膏像。
有些選手臨場素質不夠,在這樣嚴肅的氛圍下,一緊張就結結巴巴地忘詞,卡得半天說不出來一個字。
蘭芬先生仍舊睜著那雙老成又凌厲的眼睛,眼邊道道皺紋都顯得那樣莊重肅穆,半句安撫和鼓勵也沒有,嚇得人更說不出來話。
有幾個卡頓了的小姑娘,本來想一想或許還能記起來,結果被他一盯,立刻紅著眼眶哭哭啼啼地下台了。
張揚運氣不錯,抽籤抽到了七號,不會太靠前,也沒趕上評委的疲憊期,只在中途轉換高級句型時卡頓了那麼幾秒,除此之外近乎沒有半點問題。
他在夏令營的一個多月的確學到了不少東西,即便是臨場發揮,說出來的句式也是華麗漂亮的,高級詞彙配合著各種從句,就算是直接謄寫下來也是一篇完美的滿分作文。
他一下台,就立刻昂起了腦袋,尾巴翹得要飛到天上,有幾個認識的同學簇擁過去,真心實意地吹起彩虹屁。
「兄弟,可以啊,你是真牛批,這麼短的時間都能拽長難句。」
張揚在台下掃了一圈,目光一落,定位到了某個人身上,聲音更大了些:「這?這不是很簡單嗎,我也就隨便說了一些,還是有點緊張,只能想起來這麼多——唉,不說了,沒發揮好沒發揮好,估計也就拿個一等獎吧。」
周宇航晦氣地「呸」了一口,心說你特麼還挺謙虛,當即轉頭找人同仇敵愾:「老大,你聽到那傻逼講的話了嗎?!」
官周本來就煩,被他一鬧更煩,開口聲音有些啞:「我又不聾。」
周宇航罵罵咧咧:「人怎麼能裝成這樣啊!下次我逛超市都不用掏一角錢買塑膠袋了,直接把這逼帶去,他能給你打包整個超市。」
他罵出來以後心裡就爽多了,遠遠地對著張揚方向拋了個白眼,調了調坐姿。一回頭,他哥仍舊是那樣蔫了吧唧的模樣,甚至比先前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周宇航擔心道:「老大,你現在怎麼樣?很難受嗎?」
官周一個字也不想多說,睨著他,眼神寫著三個字——「你瞎嗎?」
周宇航悻悻地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勸道:「要不我們跟老劉說一聲,回教室吧?這比賽也沒什麼好的,不參加就不參加了,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官周沒理他,頭偏了回去,冷漠無情的後腦勺表露出來的意思很清楚。
不管輸還是贏,怎麼樣也不會退,沖就是了,不求結果,只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而且。
不是他一個人的交代。
官周又摁亮了手機,屏保的時間之下乾乾淨淨一片,什麼彈窗都沒有。
周宇航還未來得及收回眼,目光從他屏幕上一閃而過,又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頭像,忍不住問道:「這人誰啊?我好幾次上課的時候都看見你和他發信息了,我給你發的信息你都不回,為什麼跟他就聊得那麼勤?」
官周收回手機,突然冷笑一聲:「不認識,陌生人。」
「???」
周宇航覺得自己被人當成了傻子糊弄:「你又騙我,陌生人你還發這麼多信息。到底是誰啊,他很有意思麼?是我的魅力不夠大,不足以吸引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