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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睡覺,眼下還有一件更急切的事情需要解決。

官周睡哪??

這座酒店本來是因為修繕升級停業的,突然被徵集成了比賽地點,員工和設備都處於待機狀態,一到下班的點整個酒店就只留前台和保安,床單都沒人換。

床單上一大攤深褐色的液體,過了三個小時了只是少了點水份,濃稠得用紙巾一抹還可以掉渣。

髒在正中間,足足一個籃球那麼大的面積,完全睡不了人。

官周嫌棄地拎著被蹭髒了的被子,站在床前面無表情地看了一分鐘,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要不要去隔壁把肇事者拖出來練練手。

「看出什麼花來了麼?」謝以靠在牆上問。

「……」

「再盯一會兒,說不定這床單熬不過你,半夜偷偷自己乾淨。」

「……」

官周把被角扔回去,沒好氣地問:「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謝以指了指自己的床,「認命吧,我們擠一擠。」

官周第一反應是想拒絕的。

好幾年前他跟胡勉鬧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家住得近,父母又是同事,竄門非常頻繁,經常晚上寫完作業就溜過去雙排。

一打遊戲就忘了時間,每次結束都到三更半夜,人困得倒頭就能睡。

男孩子家裡沒那麼多規矩,打個電話知會一聲睡在同學家了就行,胡勉不止一次發出誠摯邀請:「哥,你就別折騰了,反正你爸媽也沒意見,還跑回去做什麼。我們湊合湊合睡,明天還能一起上學。」

官周沒答應過。

哪怕是從前,他交友也維繫在一個留有分寸的度。

他從來都不適應和人過近的距離。

而現在,他心裡有某個說不清的念頭,仿佛變成了個小人,很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官周掙扎地扔出一個拒絕的藉口:「睡不下。」

「那也沒辦法,總不能買張機票連夜回家吧。」謝以說。

對,沒辦法。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走投無路的理由,那麼一切都很順其自然。

官周握著這根不得不的線,心裡繃著的某根弦,悄無聲息地裂開了痕。

他理所當然地,睡在了只隔咫尺的另一張床上。

只是這份理直氣壯的理所當然,在燈光熄滅以後,又漸漸地銷聲匿跡。

床太小了,他們背對著,肩碰著肩,背貼著背,只隔著一層單薄的衣料,身體的溫度近乎是沒有阻擋地傳遞給對方。

幾處骨骼互相緊硌,隨便動一動,都會成了一種提醒,將他們模糊掉的距離架上檯面。

任何細微的動作,在這樣的接觸下,都會無限地放大,讓人想忽略也忽略不掉。

就連氣息也被侵略。

謝以身上的那股淡淡的白茶味,洶湧地侵進他的鼻腔。

這次距離更近,他又發現了一些更深入的,以往注意不到的東西。

原來那股白茶味,裡頭還夾雜著微苦的藥味。

這種藥味就好像一條涇渭分明的線,只有越過了邊界,入侵到對方的私人領域,到了一個外人觸碰不到的隱晦距離,才能感受到。

只有他知道。

這個念頭一出,脊背上傳來的溫涼轉而化成了一簇燒也燒不盡的火,燙得他更加清醒。

官周能感受到謝以也沒有睡著,對方的呼吸聲,不是那麼均勻。每一下撲息,都仿佛在用音響對著他的耳朵放,響得他睡不著。

他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盯著天花板,眼珠沒有焦距地仰看著,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耳邊呼吸聲慢慢消匿,緩緩閉上了眼。

這是官周來這兒這麼多天,睡得最好的一天。

雖然入睡有些艱難,但是整夜都意外的安謐。

除了半夜裡,不知道是哪家碰上了喜事,竟然凌晨擾民放起了煙花,還是連響的炮仗,炸得酒店不同樓層各個房間都在一瞬間亮起了燈。

煙花迸炸聲響徹雲霄,嘭嘭地一聲接著一聲。

有人覺得浪漫而驚艷,有人被吵醒而抱怨。

迷迷濛蒙間,官周也是要醒的,但喧囂之下,好像有人伸手護住了他的耳。

或喜或憂的熱鬧里,他靜靜的,被人隔絕了所有來自外界的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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