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周盤腿坐起來,給他騰了塊地,他在到對面的那一刻,遲疑了極短的一瞬間,又不留痕跡地收斂了神色,坐在了官周旁邊。
「稿子沒有問題,用詞語法都很精準,該有的內容都有,挑不出毛病。」謝以評價,又把稿子遞給他,「你再念一遍,我聽聽。」
官周念了一遍,雖然情緒盡力做到飽滿了,但仍舊有些心不在焉,還有些懨懨的。
官周心裡有數,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麼評價,有一些故意的,又隱隱等待什麼東西一樣,就著糟糕的狀態念完。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謝以的眼睛,莫名的,讓人覺得有一種期待的意味。
平時,謝以這時候會忍不住打趣道「哪家小朋友像你這樣演講,你這樣上台是想送走誰」。
官周等了幾秒,聽見他溫聲說:「除了平仄、少了起伏,其他都沒問題。」
……
官周支起身子,從他手裡抽回手稿,冷著張臉收起來:「不順了。」
那股鬱悶、煩躁、哪裡都不順哪裡都不高興的感覺又席捲回來。
謝以靜了一會兒,翻頁似的,帶過到另一個話題:「你剛剛想說什麼?」
官周掀起眼皮,直視他,嘴角那條抿直的線散開,微微露出一個口,唇齒近乎碾磨在一起,聲音微不可聞,又正好讓謝以聽得清清楚楚。
「你為什麼、不問我去了哪。」
語調很低很輕,聲音朦朧卻又每個字都咬得利落,他那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謝以。
眼睛裡映著細碎的光,直勾勾的,仿佛是錯覺一樣,謝以看到了一絲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委屈。
不,應該是出現過的。
在很多年前。
某一個剎那,官周在他的眼裡看到有什麼東西,極劇烈地掙扎了一下。
卻又在短短的眨眼之間,這種感受煙消雲散,對方依舊是平靜的、沉穩的,天生的溫吞又帶著後天的散漫。
他抬起手,在官周的眼尾輕輕地揉了一下。
聲音有些低。
「去哪都可以,你是自由的。在你這個年紀,哪裡都應該看看。」
這話聽得官周恍惚。
雲裡霧裡,讓人好像從裡面碰到了什麼找尋很久的東西,又讓人一臉茫然地找不到邊界。
這種恍惚,持續能力很強。
在第二天官周果不其然光榮退場時,再次出現。
有些牲口,天生就是不當人。
比賽能拿第一名,那是因為只有第一名。
官周對結果意料之中,反正他對預招名額也不是太感興趣,拿個漂亮的一等獎回去足夠了。
從酒店拎著行李箱離開時,官周竟然還有一點捨不得。
他駐足在大門前,看著住了一個月的環境,默了默,片刻後,拿出手機拍了張照。
他沒有注意到,背後的另一個人,眸光深深地望著他,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同樣地記錄下了他的背影。
待再一次坐上了高鐵,沿著來路晃晃悠悠地踏上歸途,官周和謝以隔著一個低矮的扶手坐在一起。
明明什麼都沒有變,和來的時候一樣,又一切都不一樣了。
官周額頭抵著玻璃窗,視線漫無目的地跟著過往的推車從車廂頭送到車廂尾,最後落在搭在扶手上那隻白到不見血色的手上。
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想牽。
【作者有話要說】
是這樣的,在我們大綠江,17歲零364天都是不能談戀愛的。
18歲零點一過,立刻就擁有了自由戀愛權。
你們懂我意思吧!!
第56章 「不想你難受。」
或許是官周看得有些恍神, 謝以眸光轉過來的時候,他的眼還沒有移開。
那雙清雋的手抬起來,在他眼前招了一下, 手的主人笑問:「哪裡讓你不滿意了嗎?」
官周猛然回神,條件反射地咬了一下舌尖,疼得冷吸口氣:「什麼?」
謝以手背向自己面前, 抻展開, 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遍, 逗人道:「它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你這樣盯它這麼久, 還挺害怕的。」
「……」
不是不滿意,是有點太滿意了。
官周舔了舔發乾的唇,別開了臉, 面子掛不住, 掩飾性地找話解釋:「我是看你那道疤。」
之前關係不夠的時候,沒有多問,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提到這事兒, 又忍不住想知道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