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覺得有意思嗎?」狄邱嬉皮笑臉地說,「你也不看看你簽的什麼單子。這小姑娘,一天到晚沒事也攬點事,趁著上班時間想方設法地來瞅你幾眼,怎麼就想不起來隔壁也有個帥哥在孤獨寂寞冷呢。」
他打趣完,目光又落回官周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又有了意見:「你這頭髮什麼時候去剪?這都要遮過眼睛了,不刺得慌?我上上個月就約你出去,就咱們醫院對門那條街上新開了家理髮店,離子燙技術那叫一個厲害,結果你還不跟我去!」
官周換好衣服,撥弄著領口,瞥了他一眼,淡聲說:「我正月不剪。」
「什麼怪癖,剪個頭髮還要挑時間休沐。」狄邱咕噥一聲,跟著他一起走出門,「你是不是過兩天輪休了?」
官周「嗯」了一聲。
「那就對了,我來的時候碰見李主任了,她特意問了我。」狄邱說著說著,一臉八卦,「你見了她外甥女嗎?就她吹出花來的世間絕無僅有隻此一個的那姑娘,是不是真的美若天仙?你有沒有觸電的感覺?」
「……」官周默了默,真誠地說,「觸電的感覺沒有,但你賣我,我可以讓你感受瀕死的感覺。」
「哥、哥,別這樣,我錯了。」狄邱舉手投降,「你們心外科的最變態,刀最多手最穩,你不要折磨我了。再說了,你可是咱們院裡出了名的溫柔一刀,公眾號上立的人設都是溫柔男神掛的,注意保持人設!」
官周懶得搭理他。
狄邱一說到這個,又酸又有勁:「你說人長得帥就是好哈,你就那麼兩張照片往公眾號上一投就火了,醫院公眾號成了你的官方工作室,動不動還有人來要你的最新動態。」
「媽的,你還記不記得我前段時間不是說潛伏進你一個粉絲群了嗎?這群小姑娘真瘋啊,我才待了幾天,碰到個大款在裡頭發紅包,四千多個人的群,我紅包都搶了300,你想想這是什麼概念!」
官周:「你真的很閒。」
官周走進電梯,摁下一樓鍵,狄邱還在耳邊喋喋不休,見他沒什麼興趣討論這事,又繞回開始的話題:「你說你,李主任給你介紹幾次姑娘了,你一個也看不上。要不是我知道你一點內情,我真要懷疑你是不是早就英年早婚了。」
電梯停下,官周邁步出去:「幫我跟她說,謝謝她費心,但我有喜歡的人。」
「放屁,我看你就是藉口。」狄邱說,「我是沒看到你哪有喜歡的人,一天到晚手機放眼皮底下都可以四五個小時不碰,哪個有喜歡的人的連個感情都不維繫一下?你等著吧,只要你一天不繳槍,李主任的攻城大計就一天不停。」
官周上車前最後耐著性子送給他了一句開玩笑似的話:「沒關係,我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等。」
車子離開醫院車庫,一路叱吒地駛進一個坐落在鬧市裡的小區,停在屋子前的專屬停車位上。
這房子是他剛工作的時候買的,面積不大,一個五十平的小公寓,一個人住剛剛好,最主要的是沒用官衡的錢。
官衡知道他一聲不吭在南方定居了的那天很震驚,因為這些年官周乖得不像話,叫什麼做什麼,逢年過節還會雷打不動地打個電話來問候一下。會跟他開玩笑,會笑嘻嘻地擠兌他,有時候還會有些嫌棄,像所有關係親近的父子倆一樣。
那些過去的事好像真的已經過去了,官衡最開始那幾年還會覺得他兒子是不是還放不下、是不是在強撐著裝模作樣,但是這種念頭隨著時間過去再也沒有出現過。
直到收到電話的那一刻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些不對,當即撥了個電話過去。
「怎麼突然決定在南方定居了?畢業了不回江北嗎?你買房也不跟我說,一個人悶頭做決定,哪來這麼多錢?誰家當老子的連兒子在外頭買了房這麼重要的事都不知道?」
彼時官周剛剛完成一台長達七個小時的手術,累得手顫到拿不穩手機,索性歪著頭把手機夾在肩頭,聲音有些發悶,卻依舊帶著幾分笑:「給你個驚喜,你看,你現在不是挺驚喜的嗎?」
「我這是驚喜嗎?你看看我這臉上哪裡能看出來喜?不被你嚇出魂就不錯了。」
官衡氣得吹鬍子瞪眼,這兩年他從公司中心漸漸放權,出差也越來越少,整個人放鬆下來反而脾氣更大了。
也可能是他越來越乖順的兒子慣的。
官衡又扯東扯西地說了不少,官周一邊鑽進車裡插了鑰匙,一邊耐著性子一一應付。
大抵是他爸該說的話說完了,電話那頭停了很久,正當官周估摸著要不要掛了的時候,忽然聽見官衡問:「你是不是一直沒忘記?」
這些年,他一直以為他兒子好像變了,但當這個不經商量的決定出現時,官衡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官周依舊是那個骨子裡有著叛逆、有些倔勁的少年。
那他這些年看到的是誰?
他恍惚中總隱約看見的那個影子是誰?
當時官周扶著方向盤默了一會兒,前方圍堵在出口的車喇叭一陣一陣的響,欄門一收,車輛井然有序地一輛輛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