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謝訦看著眼前這人驟然失去笑意的眼神,臉上的表情黯淡了一瞬。
他在養心殿的時候聽到暗衛前來稟報殷貴人來崇德殿的時候,心中便隱隱覺得會發生什麼。
或許就連謝訦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會突然頭腦一熱地衝到這裡來,只是心中突然很在意謝微涼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一路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這偌大的皇宮見證了謝訦突如其來的狼狽。
站在這裡的一瞬間,謝訦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自己見到謝微涼之後的種種可能性,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在心中預設謝微涼從殷貴人那裡聽到自己那些不堪的過往之後會浮現出怎樣的表情。
可一切真的如他所想發生之後,在迷茫之餘,謝訦忽然察覺到自己一直刻意隱藏的那一抹害怕。
他開始下意識迴避謝微涼的目光。
而謝微涼在看到謝訦驟然變得暗淡的眼神之後,心中無端湧起一陣恐慌。然而她面上卻掩飾得極好,在被謝訦扶起來之後,環顧四周,這才發現站在她旁邊的殷貴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謝訦的目光從方才開始就一直緊緊地跟隨著謝微涼,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不知道為何,謝訦突然不願意再看謝微涼的目光。而漸漸的,他也發覺支撐著自己不顧一切奔向這裡的那股子衝勁兒消失了。
熱情冷卻下來之後,留下的便只剩下了無盡的迷茫,以及隱藏在其中的那一絲、他極力想要忽略的悔意。
謝訦下意識撫起了額。
而站在他面前的謝微涼顯然並不清楚這些只屬於謝訦一人的兵荒馬亂,她只是看到了謝訦撫住了額頭,神情痛苦。
那一瞬間,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包括太醫在內的許多人說過的話,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便斷定謝訦的頭疼可能是體內已經去除的餘毒的後遺症。
本能驅使著她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了突然昏迷的謝訦,隨即便向不遠處見狀連忙跑過來的竹沫厲聲道:「快!叫太醫來!」
「是。」竹沫連聲應道,卻聽到那邊已經將謝訦放在懷中的謝微涼又道,「再派人拿著這個去請靈隱大師。」
謝訦的毒一直都是由他照料,在這等危急關頭,請他來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此時的謝微涼突然慶幸起謝訦突然獨自一人跑過來,是以現在整個宮裡還沒有多少人知曉他的情況。
隨後,謝微涼又吩咐道:「今日這裡發生的事情,半點也不許透露出去。」
雖然她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包括竹沫在內的崇德殿的其他宮人都是見識過他們這位娘娘的厲害的。
是以在謝微涼說完這話之後,在場的宮人們紛紛應道:「是——」
「來兩個人,將陛下抬到正殿去。」
這裡距離正殿最近,故而謝微涼才有此一說。
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其他的宮人便散去了。
謝微涼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兩名太監,以眼神示意,下一秒兩人便上前來,將謝微涼懷中的謝訦輕輕扶了起來。
「嗯……」懷中的謝訦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一旁已經抓住謝訦胳膊的小太監見狀嚇得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隨後一雙眼睛便害怕地看向近在咫尺的謝微涼。
而謝微涼自然也聽到了謝訦的悶哼聲,見狀立馬抬手示意兩人輕些。
而懷中的謝訦在發出聲音之後,接下來都表現地十分乖順,是以也讓包括謝微涼在內的三人鬆了一口氣。
等三人兵荒馬亂地來到正殿的時候,竹沫早已經帶著太醫和靈隱在裡面等著了。
見幾人過來,竹沫立刻迎上前去,而太醫也是指揮著小太監將謝訦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隨後靈隱便上前為謝訦診脈。
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靈隱的眉頭卻是皺得愈發緊了。
而一旁一直候著的謝微涼自是注意到了靈隱臉上的表情,見狀心中無端升起一抹憂愁來。
而後,靈隱走到前來的幾位太醫身邊,低聲同他們說這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其中才走出來一位年長的太醫。謝微涼自然是識得對方的——走出的這位乃是太醫院的前一任院判,也是如今太醫當中醫術最為高明的那一位。
「孟太醫,陛下的病……」謝微涼欲言又止。
聞言,名喚孟太醫的老太醫把完脈之後站了起來,向她行了一禮,隨後才恭敬道:「啟稟娘娘,陛下他……並無大礙,只是操勞過度引起的頭疼,多歇息就是了。」
聽到對方這樣說,謝微涼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了心,她極輕地長舒了一口氣,隨後臉上才露出一抹久違的笑容,朝著一旁的竹沫吩咐道,「送幾位太醫出去。」
「是。」竹沫恭敬應道,隨後伸出手來,「各位大人請。」
而靈隱見狀也欲準備離去,卻被謝微涼喊住。
「大師請留步。」謝微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