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又一次陷入死亡般的寂靜,只有細微的流水聲。
醫生摘掉帶血的手套,洗淨手,消毒,然後用毛巾擦乾,整個過程不慌不忙。
片刻後,他撩開帘子走出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齊聚於他身上,他笑了笑,摘掉醫用口罩,露出深刻冷峻的五官,不過他鼻樑架著無框近視鏡,削減了與生俱來的冷漠。
他就是醫生,身上還套著白褂,隔著好幾米,依舊能聞到他散發出來的混雜氣味。
「鍾商!」祁弈陽激動地晃動鍾商的手臂,「看見了吧,我沒有騙你。」
鍾商不予理會,視線鎖定醫生,眼神專注如一束雷射。
醫生也在看著他,目光深邃,似笑非笑。
祁弈陽忽然橫在他們中間,帶有嘲諷地質問:「呵,現在該叫你博士,還是醫生?」
醫生聞言輕笑,信步往前走,周圍的人自覺給他讓出一條路來,他雲淡風輕地報上大名:「榮湛。」
話落,他來到祁弈陽面前,在對方驚訝又退縮的注視中,他握住對方的手腕,將那隻手一點點從鍾商的胳膊上挪開,下一秒,臉上笑意盡收,鏡片下的眸子變得陰鷙如深淵,透著冷酷和危險的氣息。
不等人反應,他擰動對方手腕,一瞬間就讓人冷汗直流。
周圍的保鏢蠢蠢欲動,卻沒人敢上前。
祁弈陽咬牙悶哼:「放開..」
榮湛抬一下眼鏡,笑得斯文又和善:「你竟然帶他來這麼危險的地方,我該怎麼懲罰你呢,祁同學?」
祁弈陽臉上的血色一秒褪盡,冷汗浸濕衣服,那種被支配的恐懼感深深刻在骨子裡,有一點風吹草動便捲土重來,哪怕過去十幾年或二十年。
所幸有一個定海神針。
鍾商漂亮的手輕輕搭在榮湛的胳膊上,略微發抖,帶著不安和懇求。
榮湛側目,望進鍾商濕潤晶亮的眸子,頓時沒了脾氣,他無奈地嘆氣,隨手推開祁弈陽,轉而摟住鍾商的肩膀,嗓音低沉悠揚:「是不是渴了,帶你喝點東西。」
鍾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底情緒掀瀾,有些不敢相信地問:「哥哥?」
男人面露微笑,牽住他的手往前走,耳畔傳來很低很低的聲音:「嗯。」
第46章
鍾商以為自己會表現的很激動, 最起碼會心潮澎湃,等不及的要釋放千言萬語,並沒有, 他感到格外平靜, 心底像被人放塊巨石, 壓住所有暴動的情緒。
哥哥讓他坐在單人椅里,幫他找了一瓶水。
他看著哥哥忙裡忙外, 收掉染血的床單,規整一些醫療設備和手術器械,那動作熟練又利落, 根本不像新手。
整個過程,男人面容淡然,不慌不忙地搞定一切。
鍾商想起白天見過的榮湛,在那間寬敞整潔的辦公室里, 榮湛做事同樣有條理, 一些小動作和小習慣也十分吻合,唯獨手裡拿的東西不一樣。
他就這樣緊緊盯著哥哥,總覺得在夢裡,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片刻後,祁弈陽被人帶了進來。
這傢伙的手臂被榮湛一不留神擰脫臼, 疼得臉發青, 老老實實待了十分鐘不敢吭聲,看在他識相的份上,榮湛好心為他復位。
「你幹什麼!」祁弈陽看見榮湛重新戴上橡膠手套, 感覺要宰豬,一瞬間頭皮發麻,「我告訴你, 我的人都在路上,別以為在這裡你就可以無法無天,鍾商!」
祁弈陽轉頭去看鐘商,就差喊「救命」了。
鍾商不悅挑眉,可能是嫌吵,摸了摸胸口的小口哨,沒搭茬。
「操..」祁弈陽挪動著不方便的身體,不管不顧的想要逃跑。
榮湛信步走來,毫不費力地把人摁住,握住那隻脫臼的胳膊,溫和的語調透著徹骨的寒意:「別叫了,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有小商在,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說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輕輕一擰,祁弈陽的臂膀傳出很細微的骨頭復原的聲響。
趁其不備,一秒接回。
祁弈陽還是覺得疼,手臂倒是可以活動,他立馬跳出去幾米遠,來到鍾商身後,像是尋求庇護的小狗。
鍾商回眸看一眼,冷聲道:「你抽什麼瘋。」
祁弈陽憋屈的不行:「你該問他。」
這時候,榮湛摘掉手套,叮叮咣咣拽過來一把椅子,坐在了兩人中間。
他一靠近,鍾商和祁弈陽的氣息同時變得不穩。
祁弈陽看著近在咫尺的臉,與上次在馬場相遇的感覺完全不同,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埋藏數年的恐怖記憶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