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雨,林向北的眼前卻變得濕淋淋。
作者有話說:
To小北:
親愛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
第4章
賀崢和林向北都出身於一個叫荔河的小縣城,在成年之前連鄉鎮都沒出過。
時間往前倒數十一年,在考場突發腸胃炎導致高考嚴重失利的賀崢決定復讀,轉到了高三二班,林向北也在這個班裡。
兩人雖然不曾結交,名聲卻一樣狼藉。
林向北的爸爸林學坤是縣城裡出了名的窩囊廢、軟骨頭,早些年經媒人介紹娶了個家裡窮得響叮噹卻貌美如花的老婆,多少男人羨慕不來的艷福,可惜他一沒有能力二沒有錢,女人跟著他只能過一眼看到頭的苦日子,是以兒子才兩歲老婆就跟情人跑了。
林學坤喜提綠毛龜的稱號,從此一蹶不振,日日借酒消愁,清醒時靠給工廠卸貨過活。
林向北對媽媽沒有丁點印象,僅憑照片記住女人的樣貌,因他長得更像他母親,林學坤每次見了他都唉聲嘆氣,跟他哭訴女人拋夫棄子有多麼的狠心,哭著哭著又抱著照片承諾只要女人肯回頭,日子還一樣過下去。
林學坤時常不知醉死在哪個犄角旮瘩,小小年紀的林向北肚子餓在家裡找不到吃的就放開嗓子哇哇大哭,鄰居的幾位嫂嫂都是有孩子的母親,見他實在可憐,今個兒你餵一口飯,明兒個她餵一勺粥,林向北就這麼吃著百家飯長大。
到了上學的年紀,從小學到初中整整長達九年的時間,林向北因綠毛龜的兒子這個身份遭受了大量的言語侮辱和肢體暴力,沒有人願意和他交朋友,就算有也會受不了異樣的目光跟他漸行漸遠。
最過分的一次,他們逼迫林向北好不容易交到的還不清楚他家庭情況的轉學生夥伴站隊,讓對方大冬天把一桶水往林向北頭上淋——他以為的朋友為了融入集體,照做了。
那天很冷,浸飽水的校服寒津津地貼著他的身體,寒氣像蟲子似的刁鑽地往他的毛孔里鑽,他拼了命地跑回家將女人所有的照片從柜子里找出來通通撕成了碎片,從那以後,再沒有參照物,名為母親的面孔在他的腦海里逐漸變得模糊。
林向北恨上離開的母親,恨上軟弱的父親。
學校帶給他的都是很不好的回憶,勉強上了高中後,他開始厭學、逃學,在招待未成年人的黑網吧一待就是一整天。
那會兒古惑仔播出雖已過好些年,但江湖道義這股風氣依舊於整片近港地區風靡,在法律普及度不夠的縣城更是盛行,拉幫結派、不良少年打架鬥毆、飛車黨搶金、迪廳KTV兜售非法用品諸如此類現象屢禁不止。
在網吧過夜的林向北誤打誤撞目睹了一場浩大的群架,不知道怎麼的,鬧事的人居然把他也當成了目標人物之一。
他那時讀高一,才十六歲,只在影視劇里見過這樣的場景,相比起來里小打小鬧的欺凌就顯得是小巫見大巫了,但一個常年生活在同齡人惡意里的少年對危險有著絕對的敏感度以及躲避能力,棍棒即將落下來時,他本能地推開了身旁險些被擊中的身軀。
混亂休止後,他得知了對方的名字:鍾澤銳,是這一片地區小有名氣的老大,說是老大,其實才剛滿二十,比林向北大不了幾歲。
那年頭在社會上交朋友可太容易,因為林向北的仗義相助,鍾澤銳把他划進自己人的圈子裡。
得知林向北逃學的原因,第二天鍾澤銳氣勢洶洶地帶著幾個小弟「護送」他上學,揚言誰要欺負林向北就是跟他過不去。
面對同學們好奇的打量林向北既尷尬又難為情,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但也是從這一天起,林向北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發覺哪怕大家依舊不和他往來,卻不敢再當著他的面喊他「小綠毛龜」——原來欺軟怕硬刻在這些人的骨頭裡。
放學時鐘澤銳騎著改裝過的摩托車來接他去網吧,他貓在破舊的皮椅里打一整個晚上的拳皇,打得頭昏眼花、昏天暗地,仿佛把曾經欺負過他的人都痛扁在地,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嘗到甜頭後,林向北跟鍾澤銳等人走得更近,結交的朋友也越來越多,再不是形單影隻。
高二時期,林向北的名字成了反面典例,遲到、早退、上課睡覺那是家常便飯,被教導主任請到辦公室喝茶的次數不勝枚舉。
至於為什麼沒被開除,本來荔河高中的生源就少且質量堪憂,考得怎麼樣另說,只要不是過分到無可救藥,考場能多湊一個人頭是一個人頭。
這就不得不說到作為荔河高中為數不多有望為母校爭光的優秀學生——賀崢。
「他爸是殺人犯,我聽說這種暴力傾向是會遺傳的。」
「別說了,他看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