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顛倒黑白,姜尋五官都扭曲了,紅著眼,「你也太自戀了,誰要包養你啊!你胡說八道!」
林向北往前走一步,姜尋就往後倒一步,洪水猛獸似的躲著他。
心裡覺得好笑,但從姜尋的反應猜出他應該不敢讓賀崢知曉來找過他。
林向北作勢要去抓姜尋,後者兔子似的一跳三步遠,羞怒地瞪向他,無法理解地說:「賀崢怎麼會認識你這種人?」
聽起來,因為林向北只是徒有其表,連帶著對沒眼光的賀崢濾鏡都碎了一地從而滋生意見。
林向北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是啊,是啊,我們這種人就是不要臉。」
這些話會不會傳到賀崢耳朵里他已經不在意了,他不惜自損,只想快點結束無聊的談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就是要死死纏著賀崢,靠他養著,住他的房子,花光他的錢。」
大有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賴皮相。
他感興趣地緊盯著姜尋,挑了挑眉,「你不讓我纏著他,那我就要纏著你啦。」
姜尋臉漲紅了,但又沒法把這些話原封不動地轉告賀崢以拆穿林向北的真面目,被賀崢知道他再犯,別說複合,連見都不會再見他——而且賀崢見多識廣,會不知道林向北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嗎?還是根本就被迷惑了?
姜尋感覺沒跟賀崢認識過似的,可來不及細想,眼下真是怕了捉弄他的林向北,逃也一樣地跑了,跑出一段路,還扭頭來瞪他,臉紅紅的,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林向北覺得姜尋怪好玩的,一點不禁逗,說兩句賴皮話就被嚇跑,兀自笑了會,等人徹底消失不見,笑容才慢慢地褪去,臉上的表情有一點白茫茫。
奶牛貓剛吃過肉,滿足地打著咕嚕,挨過來蹭著他的褲腿。
他重新蹲下來拿衛衣帽子的鬆緊帶逗貓玩兒,半晌聲音悶悶地說:「貓,你怎麼也沒有家?」
動物不會講人話,但啪嗒一下倒地把肚皮翻開表示友好撒嬌。
手機來信,林向北打開來看,是賀崢問他,「怎麼去這麼久?」
他把貓抱在膝蓋上,微低下腦袋把自己的臉也拍進去,一人一貓的照片發給賀崢,「在陪貓玩,可愛吧?」
賀崢隔了十幾秒回,「早點回來。」
看得特別緊,怕他被拐跑了似的,林向北努努嘴將貓放回地下和它道別,一句「我要回家啦」到嘴邊轉了轉,沒說出來。
這種人?哪種人?答案顯而易見。
沒學歷沒本事還半殘的勞改犯,誰跟他搭上邊都要受些有色的目光,何況是靠法律謀生赫赫有名的大律師呢?
賀崢不在同事面前提及他是正確的,跟他這種人攪和不清,對名聲和事業很有損失。
即使他跟姜尋放再多狠話,也改變不了他和賀崢之間有如天塹的差距。
林向北以為他的痛苦已經鈍化了,結果來了塊磨刀石,磨著磨著又無比鋒利起來,尖銳地戳開了他苦苦維持的平和表象。
他感到很深的挫敗,走在艷陽天下,卻冷颼颼的曬不到一點太陽。
儘管希望渺茫,林向北還是抓著唯一的稻草繩不放,依舊勤勤懇懇的上課背書答題打卡。
接下來的一星期,他沒有再見過姜尋,也不再病態到找人偷拍賀崢,有一種過一天算一天的惘然。
轉眼到了月底,賀崢接手的官司大獲全勝,因為慶功宴是對方公司的安排,且一眾上司也將在場,場合比較商務,不方便攜帶家屬,賀崢原本想藉此正式將林向北介紹給周卓等人的計劃也暫且擱置了下來。
林向北獨自在家,刷到了賀崢的朋友圈。
大概是這樁官司對他的事業十分有加成,因此難得地發了飯桌上的慶功大合照。
林向北放大了看,照片裡的每一個人都神采飛揚意氣風發,賀崢穿著白襯衫,站在居中靠右,微微笑著,眉宇間有很迷人的傲氣。
這是林向北削尖了腦袋也進不去的世界,哪怕他真能考上法律事務也拍馬莫及。
他盯著賀崢的身影看了很久,又在已經黑屏的筆記本屏幕里見到愁眉苦臉的自己,再望一眼堆滿了桌面生澀難懂的專業書籍——心裡堵得慌,有口鬱氣咽都咽不下去,反而逆流進眼睛裡,讓理想化的世界即刻崩塌。
他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惡狠狠地翻開書,一句一句大聲地念起來,用晦澀的文字趕走胡思亂想。
賀崢回來得很晚,身上有濃重的酒氣,人也不大清醒。
林向北對處理醉酒很有經驗,不讓他立刻去洗澡,脫了外套解了領帶,絞熱毛巾給他擦臉和脖子。
賀崢靠在沙發上,臉頰微醺,眯著眼睛看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林向北,摟住近在咫尺的腰,躺下來將腦袋枕在林向北的腿上,臉朝著腹部,嗓音被酒精浸泡過變得有點啞,但很舒心,跟林向北小聲地抱怨說為這樁官司挖空了多少心思,很累,幸而是贏了,接下來一段時間終於可以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