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一直覺得,自己能容忍所有局勢里的不穩定,能容忍西澤爾的背叛,能容忍他的不信任。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他最容忍不了的,是西澤爾,想從他面前消失。
裴琮一直以為黑暗是他唯一的歸宿,哪怕痛苦折磨也覺得沒什麼不好。
但他成為影蝠後,以旁觀者的視角再看西澤爾——那個也一步步踏上和他相同道路的少年,裴琮無法忍受。
是他做得不夠好。
西澤爾胸膛劇烈起伏,眼神混亂得像快要墜進瘋癲,傷口血肉模糊,沖刷出一攤黯紅。
快控制不住了,裴琮知道,西澤爾的神經系統正在崩潰,痛覺消失,免疫紊亂,接下來就是痛苦的變異。
裴琮抽出那把隨身的割刃,在自己手腕上,沒有猶豫地、乾脆地劃了下去。
「嘶——」
鮮血湧出。
但那不是普通的血。
是帶著螢光光澤的藍,微微發亮,在雨夜中如同夜行蟲的流體,在他的手掌與手腕之間蜿蜒而下,像某種活著的東西,在空氣中跳躍,發出幽微的光。
血流落在泥水中,沒有被稀釋,反而清晰地在黑水中亮起一抹妖異的色澤。
西澤爾怔住了。
裴琮將手腕遞到西澤爾嘴邊,聲音很冷,命令道:
「舔。」
「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嗎?」
那血的氣味是陌生的。
西澤爾喘得更重了,眼神在那隻手和他的眼睛之間徘徊,喉結瘋狂滾動,像理智和本能正在撕裂。
「你快控制不住了。」
「再不控制,你會變成瘋子。」
「但不用擔心,就算你變成了沒有理智的怪物,我也不會拋棄你。」
「你會是我唯一的收藏品。」
西澤爾瞳孔震顫,臉上浮起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情緒——驚愕、羞恥、憤怒、渴望、恐懼,交織在一起,他死死地盯著那隻手,卻又一動不動。
而裴琮只是俯下身:
「舔啊。」
「不是偷偷咬過很多次了嗎?」
第26章
那隻淌著幽藍色血液的手, 靜靜地懸在他面前。
西澤爾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本該推開裴琮。
他是人,不是被豢養的寵物。
可他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舌尖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 某種蟄伏的欲望終於被勾住了尾巴, 一齊湧上來。
那血就在他眼前晃著,西澤爾終於還是貼了上去。一開始是吮吸, 舔舐,貼上那道傷口時,舌尖還有點遲疑。
緩慢貼著裴琮的傷口一點點描過去,舌頭的前端停頓在傷口凹陷處,有時候力道太輕, 便下意識地來回舔幾遍, 將血液輕輕卷進舌下。
燙得他指尖都在顫。
帶著金屬味, 卻又有一種奇異的、黏稠的苦甜味。
他舔得越來越深,唇齒貼得越來越緊,呼吸落在傷口上時發出一點輕微的濕氣喘音。
舔著舔著, 他的牙齒就不自覺碰了上去。呼吸一亂,無意識地發出一點咕噥的喉音。
唇齒一張, 牙齒陷了進去。
現在,他們是互相吸食過彼此的存在的人了。
他的身體裡, 有裴琮的血;裴琮的身體裡, 也有他的, 他們已經混在一起了, 是彼此吞下彼此的怪物。
裴琮面不改色,低頭望著西澤爾伏在他手腕上的樣子——
他伸出另一隻手,扣住西澤爾的後頸,逼他抬頭。
裴琮抽出隨身那把短刀, 一點點刮開西澤爾皮膚上的異變。
「有接觸過噬菌體的跡象,」刀尖一寸寸挑開潰爛的組織,「你用了違禁藥品。」
西澤爾是在偷偷注射了那支來路不明的「穩定劑」之後才開始惡化的,劇痛讓西澤爾的指節泛白,他牙齒咬著發顫。
「你早知道萊爾給我穩定劑,是不是?」
裴琮聲音不輕不重:「現在知道了。」
吸完裴琮的血液,肉眼可見地——西澤爾腹側的傷口開始變化。
被喚醒的組織,在跳動重組,血肉翻動著,以一種近乎不可理解的速度修復。不是普通的癒合,而是一塊塊血肉像有生命似地往一起爬,邊緣曾撕裂開的皮膚緩慢地鼓起、縫合。
西澤爾能感覺到這不是自己的身體在修復自己。是裴琮的血,在他的體內發揮著作用。
這種能力,足以吸引眾多污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