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晏止已經成為了成熟的青年,微笑著對裴琮道:
「距離上次安全區和統帥您見面,大概有六年了。」
第54章
在星艦上吞噬完身體後, 西澤爾盯著掌心那枚血跡未乾的戒指。
戒指冰涼的觸感貼在皮膚上,蟲類的本能讓他本應高聲嘶鳴,但西澤爾卻沒有聲音。
他安靜地站著, 皮膚下翻湧著異化後的組織, 節肢從脊柱緩緩生長,逐漸變得非人。
唯一的伴侶、信仰、神明, 在他面前消失,不留一絲一毫。
早就知道他要離開了不是嗎。
這具身體,本來也不是屬於裴琮的。他只是短暫借宿過一段時間,然後按計劃地消失了。
不過是早了兩個月而已。
西澤爾殘存的理智讓他強行壓下了翻湧的破壞欲,走出破碎的星艦。
他絲毫沒有隱藏蟲族的特徵, 眼瞳泛出幽深的銀綠色, 步伐緩慢, 蟲翼在他背後微微振動,帶著高頻震盪。
逃生艦里看到西澤爾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紛紛噤聲。
所有人都知道裴琮死了。
但——屍體呢?
裴琮的屍體, 去哪了?
星艦殘骸堆疊,黑煙滾滾, 艙體碎裂,可搜查後, 星艦上沒有找到任何一塊血肉、骨骼。
晏止看著西澤爾陰鬱的身影, 喉嚨發緊。
西澤爾出來時什麼都沒帶出來, 僅僅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晏止知道西澤爾對裴琮的占有欲。
他絕不可能允許裴琮的屍體被留在星艦上。以他病態而偏執的性格, 如果屍體還存在,哪怕只剩一節指骨,他也一定會藏起來,收集好、鎖進一個永遠不會被人觸碰的地方。
但現在什麼都沒有。
晏止的心涼了半截。
西澤爾一言不發。他的大腦被火燒著一樣嗡嗡作響, 胸腔里那顆心跳得很快。
他在想這群人應該誰先死,誰阻止了他去救人,誰沒有攔下裴琮,任由他一個人行動。
現在的他宛如從地獄爬出的異種,控制不住地想將世界全部拉下來陪葬。
殺意緩緩攀上每一個人的喉嚨,讓人臉色慘白,指尖止不住地發抖。
沒人敢開口問裴琮的身體去哪了。
但每個人的心頭都浮起了同一個可怕的猜測。
卡洛斯的星艦緩緩靠近,與他們的艦體完成對接。
艙門開啟,那位金髮的檢察官神情冷靜,看見西澤爾變異後的模樣也毫無波瀾。
他對裴琮的死訊一無所知,說道:
「你要求準備的房子,已經安排好了,在安全區東側的獨立山段。你們可以住過去。」
那棟房子,西澤爾恍然想起來了。
那是他親自挑的地段,周圍安靜,有陽光、有花。
裴琮喜歡安靜,自由的空間。西澤爾想帶他去那裡,好好養傷,好好睡覺。
他原本是計劃在那棟房子裡,與裴琮度過最後的兩個月。
但現在,裴琮永遠無法抵達了。
那種本應溫柔、纏綿、可以期待的未來,在那一刻像是泡沫被瞬間戳破,迅速蒸發殆盡,只剩冰冷的現實。
西澤爾垂下眼,眼底一片死寂。
他的神明短暫地降臨,然後又毫不留情地離開了他。
裴琮,為什麼永遠一意孤行?
但沒關係,裴琮答應他,會在不遠的未來等待他。
西澤爾眼底掠過一絲決絕,即使星際再廣袤,他也會親手,將裴琮再次找出來。
至於他,他的眼神緩緩掠過卡洛斯,令人毛骨悚然的複眼打量著那位金髮的統帥。
他知道裴琮的意圖,裴琮想讓他留下來,配合卡洛斯。
為了這個目的,裴琮甘願去死,布下整個局,將功勞全都拱手相讓。
——可憑什麼?
西澤爾的喉結輕輕滾動,掌心一陣劇烈發熱,蟲族野蠻的殺意蠢蠢欲動。
憑什麼卡洛斯能得償所願?
憑什麼裴琮這麼幫他,而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裴琮死在自己面前?
強烈的不甘像毒藤一樣纏繞著他的神經,那條所謂的「光明大道」忽然變得令人作嘔。
既然裴琮不在身邊,那麼那條筆直通往權力中心的光明之路,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裴琮看到他現在糟糕的模樣,會不會被氣得早點來找他呢?
西澤爾拒絕了卡洛斯遞來的合作邀請,直接帶著整個廢星叛逃了。
憑藉廢星作為大本營,加上西澤爾天才般的布局和武裝系統,原本四分五裂的流浪星盜在極短時間內迅速被收編。
原首領之死後,星盜群龍無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