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的聲音像是融雪後的一滴水,靜靜滴落下來:
「裴琮,你是我一個人的救世主。」
誰會不愛上一個對自己愛得毫無保留的救世主呢?
——我喜歡你。
——我一定會找到你。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裴琮閉眼,指尖掐進西澤爾制服衣料。胸口那塊漂浮多日的不安被這句話攥住,開始快速下沉,不是墜向深淵,而是落地生根。
一股說不出的抽離感從後頸攀爬,像羽毛拂過,四周的一切迅速遠去,化作遙遠而失真的回聲。
耳朵里充塞著血液退潮的空洞迴響,視野邊緣浮起一圈白光,世界被迅速上調亮度,隨後又被無形的手緩緩擰暗。
西澤爾的臉仍在眼前,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裴琮想抬手去觸碰,但他使盡力氣,手指也只是抽動了半寸。
記憶的碎片在水面閃光,然後沉底,再也看不見。
他的視線里最終只剩一點顏色:
西澤爾。
羽翼徹底鬆開,銀灰瞳光黯淡,如星火被大雪完全覆蓋。
西澤爾呼吸發緊,指尖微顫。
他勾住裴琮脖頸出的那枚鎖環,拇指用力一撬,清脆的「咔嚓」聲。
鎖環被硬生生掰裂,斷口鋒利,劃破他指腹皮肉,血線順著掌心滑落,滾燙一片,
裴琮的執念,從來都不是權勢榮譽,登上高處,或著活著復仇。
而是拯救另一個自己。
第87章 正文完
裴琮已經離開。
他拼盡全力挽留的靈魂, 真正走向了無法觸及的因果彼岸。
西澤爾低頭看向懷裡那具仍殘留溫度的身體,沒有裴琮的靈魂,對方乾淨俊朗的臉讓他感到無比陌生。
這具身體, 這個世界, 對他而言失去了所有任意義。
西澤爾闔上眼,將那具身體輕輕放平。
鐘聲持續迴蕩, 鏗鏘穿透整個首都星,迴響在遠方天際。它們匯聚,投向天幕,仿佛要吶喊代表污染者的自由光輝。
西澤爾終於擁有了所有他年少時幻想過的東西,龐大的星艦隊, 跨星域令整個星系震動的權力, 讓世人望而卻步的力量。
他付出的代價是失去裴琮。
世界從來不會對他稍顯仁慈。
裴琮離開後, 西澤爾幾乎發了瘋地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手段。
他徵用聯邦的所有科研記錄,讀取所有回溯者的記憶碎片,希望能找到裴琮, 但無論他如何調查,都指向一個結果:
裴琮已經完成了執念, 無法回來。
維蘭德說:「沒有辦法,西澤爾, 哪怕是你, 也無法留下一個完成執念的回溯者。」
可西澤爾不信。
——他明明什麼都能做到的。
他毀滅了聯邦基因庫, 為裴琮擋下整個世界的攻擊, 在最黑暗的地方一步步爬上來,只為了能有資格與裴琮並肩。
他不想要這個世界的一切。
他只想找回裴琮。
廢星依舊是廢星。
天空常年懸著朦朧赤月,輻射風暴的酸雨落大地上,嘶嘶作響。
曾經密密麻麻的廢墟都拆了大半, 星盜的標誌取代聯邦的旗幟,新生的污染者和平共處,沒人再相互廝殺。
所有知道西澤爾這個名字的人,都會順帶提到另一人——裴琮。
因為西澤爾的偉大故事如果沒有另一個人,是沒法完整講述出來的。
這位看似擁有一切的英雄走遍每一個星系,試圖尋找到戀人的蹤跡,可那個人不見了,連一絲線索也抓不住。
西澤爾回到兩人最初相遇的地方。
指腹摩挲那枚斷裂的鎖環,閉上眼,耳邊卻一次次迴響起男人清淡、惡劣又漫不經心的聲音:
「需要藥嗎?」
他們分開的時間已經遠遠長過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仔細算算,裴琮在他身邊竟然連兩年都不到。
而西澤爾在少年時得到的一點愛,就已經足夠支撐他,度過無數荒涼蕭索的時光。
「回溯者都是帶著執念而來,執念完成,就會徹底離開。」
可為什麼裴琮完成執念後,他反倒生出了新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