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蠍尾,為、為何一開始不使出來?」
毒素侵入臟腑,七竅流血,他的目光開始渙散,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自己和他弟弟的身體,開始慢慢融化成血水。
如果有機會重新選擇,他一定不會接下風十娘的單子。
可是——
這世上,沒有如果。
雷老鬼二人化為兩灘血水,腐蝕著地面上的草木,四周漸漸地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腐爛腥臭味兒。
王庭之眉頭皺了又鬆開,他整個人順著樹幹滑下去,擦了擦唇角不停溢出地鮮血,低聲輕笑起來。
似乎在回答雷老鬼,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為什麼呢?因為,這手段,見不得光。」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中微弱的星光,繼續道:「無月,殺人,剛好。」
「咳咳——」
王庭之掙扎著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他答應了謝媛的。
一直朝前走。
眼前重影疊疊,王庭之看不太分明,耳朵也不太好使了,他總覺得迷迷糊糊中聽見了有人在喊他。
是誰呢?
謝媛一路疾馳,肩膀上的風十娘被顛醒了好幾次又被她劈暈了。
尋著打鬥的痕跡一路找過來,在發現一匹戰馬的屍體時,她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將輕功運轉到極致,她終於發現了一道人影。
「王二小姐!」
謝媛驚喜地喊了句,可是對方沒有回應,她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追趕上去,她繼續喚:「王二小姐,你還聽得見嗎?」
手臂上一沉,王庭之條件反射般甩手,被謝媛反手握住了,輕輕拍了拍。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讓你受驚了。不用怕,現在沒事了!」
沒見到武安侯世子,王庭之又一身傷,情況也不太對勁,謝媛冷了臉,一臉不虞。
「該死的傅歸,居然將姑娘家獨自丟下,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他!」
謝媛想了想,將風十娘綁在背上,隨後看向仍舊搖搖晃晃地王庭之。
「王二小姐,沒事了沒事了,你現在已經很累了,可以休息一下的。剩下的,都交給我吧。」
謝媛踮起腳摸了摸王庭之的頭,王庭之一頓,微微矮了矮身子,湊過去。
他低聲道:「可是,謝媛,將軍你也只是個小姑娘啊。」
王庭之的聲音很輕很輕,饒是謝媛耳力過人,也只聽見了「將軍」「姑娘」的字眼。
她咧嘴笑了笑,繼續安撫王庭之:「沒錯,是我,謝媛,大晉第一女將軍來了!有我在,無人再敢傷你半分。」
說完,謝媛便彎腰將王庭之橫抱起來。
猝不及防間,王庭之整個人都變得十分僵硬起來,雙手不知如何安放。
「王二小姐,睡吧。」
王庭之睜大著眼睛,渾身上下的痛好似都沒那麼難受了,整個人也清醒了幾分。
他扯了扯嘴角,想推謝媛,但想到要推的那個地方,又尷尬地收回了手。
「將軍,我自己能走。」
「不行,聽我的,睡覺!」謝媛想了想,覺得可能語氣有點凶,又緩和了幾分,像哄自家妹妹那般,道,「乖,回去之後給你買新衣服新首飾,還有街角最好吃的糖葫蘆。」
王庭之:「……」
抗爭不過,索性閉了眼假寐。
新衣服新首飾還有糖葫蘆……原來,她都是這樣哄人的?
嘴邊微微勾起一抹細不可查的弧度,原來,被人抱著的感覺是這樣的。
毒素在體內肆虐,王庭之腦子又開始昏昏沉沉的,他不可自控地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他生來病弱,自從他有記憶以來,父親忙於政事,母親因他沒能有個好身子,以致得不到父親的更多關注而怨他。
受盡冷眼旁觀,病痛折磨,他學會了以層層面具示人。
扮過女子,當過紈絝,還接手了不能見光的鷹眼司指揮使一職。
即便如此,他還是體會不到什麼是珍重,覺得人生了無生趣。
直到,他看見了謝媛。
她會用最動聽的話哄家人,會用最鋒利的劍守衛河山,會用最利落的手段懲戒敵人。
至純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