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沂握住方向盤的手一頓,指骨微微凸起,嶙峋彎斜,像堅硬的玉石。
「過了,我還是按導航走吧。」
「哦哦,好。」
是錯覺嗎?不知道為什麼,秦煦總覺得對方好像在……生氣?
秦煦不自覺正襟危坐,兩隻手搭在膝蓋,用餘光悄悄去瞥蘇安沂。
車內的燈光略暗,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對方側臉的輪廓被陰影修飾得極為鋒利,隱隱約約,似乎窺得一絲冷然。
秦煦想,對方不笑的時候,總覺得很有氣勢的樣子……
「在想什麼?一直看著我。」蘇安沂冷不丁地出聲。
秦煦不假思索地說:「你好像不太高興……」
蘇安沂斂眉,輕聲問:「為什麼這麼說?」
秦煦想了想:「直覺。」
「沒有不高興。」蘇安沂笑了笑。
秦煦:「那是因為很累嗎?」
他又補了一句:「我知道,加班很累的。」
人類常說:加班是被老闆當狗使。但事實上,警犬工作嚴格遵循朝九晚五,就算需要晚上工作,也是輪換班制。
蘇安沂斂眉,笑意加深:「可能有點,等下給我摸摸頭。」
「好。」秦煦立刻應聲。
「謝謝。」蘇安沂柔柔說道。
「不客氣。」秦煦也一本正經地回答。
——終於變成平常的樣子了。
他心裡微微鬆了口氣,自顧自地嘀咕:哎,還是這樣不可怕。
接下來的路程,秦煦的腦袋直直搭在玻璃窗,等他看到熟悉的建築時,他趕緊出聲:「到了!停這裡就行,往前走的路在施工,不好調頭。」
蘇安沂順著秦煦的目光看過去,皺眉道:「這裡不是小區入口吧,還有幾百米才……」
「是這裡。」秦煦按下車窗,指著破破爛爛的筒子樓,「很近了啊,喏,就幾米的距離。」
蘇安沂愣住,眼裡閃過複雜的神色:「你……住這棟樓?」
秦煦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對,謝謝你送我回來。」
「……」蘇安沂失聲,深吸一口氣,「你一直住這裡?」
「成年後住這裡。」
蘇安沂自動理解為:成年前在孤兒院,成年後住筒子樓。
「我走了。」秦煦已經打開車門,一隻腳伸出車外,他突然想起什麼,趕緊探回頭,「那個……」
按照手冊說的社交禮儀,如果人類到你家樓下了,你應該請對方進門坐坐。
「你要上來我家喝杯茶嗎?」
蘇安沂看著秦煦明亮的眼睛,喉嚨乾澀:「好,打擾了。」
秦煦瞬間笑起來,甚至原地蹦了一下:「那你把車停這裡,晚上沒人管的,也不會有人抄牌。」
「好……」蘇安沂熄掉車輛,下了車,和秦煦一起走向筒子樓。
「啊。」秦煦忽然停住腳步,「要不還是改天吧。」
蘇安沂以為青年是自尊心的緣故,才忽然反悔。
他眉眼輕輕攏著關切,摸了摸秦煦的頭,動作輕柔:「沒關係的,我……」
「頂樓漏水了,樓梯間估計全是水,你上去可能鞋子褲子得濕掉。」秦煦指著黑漆漆的大鐵門說道。
蘇安沂卡住:「漏水?」
「嗯。」秦煦自己用腦袋蹭對方的手心,「下次再請你喝茶。」
由於這邊的路燈很暗,大鐵門旁邊的燈泡也一晃一晃。蘇安沂費了些功夫,才勉強看清楚,從大門到自己這裡的一段路,浸出深色蜿蜒的「小路」。
蘇安沂長嘆一口氣:「沒關係,濕就濕吧,我——」
「當然不行。」秦煦莫名其妙,「鞋和褲子濕了多麻煩。」
作為一隻小狗,他可不太喜歡濕噠噠的毛髮。
人類顯然也不一樣。
「你回去吧,下次也能喝茶。」說完,秦煦直接跑開幾步,「拜拜,明天見。」
蘇安沂沒攔住,追了幾步,青年已經靈活地躥入大鐵門,「砰」一聲,燈泡劇烈晃了晃,人已經不見蹤影,有種荒謬的戲劇性。
蘇安沂:「……」
怎麼說呢?心情除了複雜,他找不到第二個形容詞。
非要說的話,大概是……詭異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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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煦覺得蘇安沂最近有點奇怪。
對方約他吃飯的頻率直線上升,不僅午飯約,晚飯也約,還會在外拓休息期間,把他接走去吃甜品、冰淇淋和各種小吃。
說實話,有些許苦惱。
特別是下班後,對方總要送他回家,儘管多次婉拒,表示他想騎自行車回家,但對方還是堅持要送。
秦煦甚至連去匯科樓那邊勘測,也要鬼鬼祟祟地去。
不知道為什麼,蘇安沂總能準確預判他的下班時間,並在樓下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