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隨和自信的蘇安沂,和昨晚踉蹌緊繃的蘇安沂,似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符號。
秦煦走神地想:比起對方白天的大方利落,藏匿在黑夜裡的捉摸不透和幾乎不可察覺的窘迫感,讓他激發了極大的好奇心。
但這是別人的小愛好吧。
秦煦大概懂人類的尷尬,自己如果擅自戳破,一定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他不能這麼做。
-
秦煦其實不太喜歡人類的應酬。
每個人都在笑,但他覺得大家不怎麼開心。
就像他每天和人打招呼,必須擠出的笑容,精確到刻度,持續合適的時間,才能放下嘴角。
秦煦客氣地寒暄完,就專注夾菜吃飯,除非有人cue到他,才會努力地去接話。
秦煦不愛喝酒,之前基本都選果汁,但今天——
「小秦,怎麼不喝酒?」醉醺醺的男人搖頭晃腦。
秦煦禮貌微笑:「我酒量不好,怕鬧笑話。」
男人顯然不滿,臉漲紅了幾分:「哎,那不行,我說的話你要聽,男人就該喝酒,不喝酒的男人算什麼男人!」
秦煦嘴角微抽,他壓下情緒:「您說得對,但現實條件不允許,我……」
「什麼允許不允許,喝!」男人口齒不清,但手卻已經伸過來,給秦煦倒酒。
孟影見狀,趕緊堆笑臉說:「李總,小秦確實不太能喝,這樣,我給您敬一杯。」
男人手一揮,大聲說:「不!你來!」
他指著秦煦,高高揚起下巴。
秦煦皺眉,但看到其他人擔憂的眼神,很快又冷靜下來。
他拿起倒滿酒的杯子,學同事敬酒的樣子,姿態謙恭:「好的,李總,我給您敬一杯。」
男人滿意了,自己喝了一杯,看著秦煦喝完,更是大笑。
「這才是男人!」他甚至要去搭秦煦肩膀,被對方巧妙躲過。
秦煦露出自己練習得最好的笑容,再次倒酒舉杯:「李總,我再敬您。」
男人對秦煦的識相很高興,認為自己的權威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年輕人,不錯,知錯能改,我很欣賞。」
秦煦扯扯嘴角,沒說什麼。
有時候吧,人類還挺好懂的。
自大的生物。
-
秦煦剛從包廂出來,外面的聲囂嘈雜,站在路邊,一陣陣風像熱浪,迎面吹來。
他拒絕了其他同事的攙扶,說自己能走,又指了指對面,說車到了,他要走了。
嚴美儀擔心:「我送你過去吧……」
秦煦腦子發悶,但勉強能理順思維:「不了,你去看看孟影……他不好、我很好。」
他眯起眼睛,努力聚焦:「看,他在抱著垃圾桶吐,哦,他鑽進去了……」
嚴美儀大驚失色:「這、等等,這小子幹嘛!」
她來不及說更多,連忙朝孟影的方向跑去。但她也不忘轉頭叮囑秦煦,「你小心點啊,確定車在對面了?」
「對!」秦煦重重點頭,看起來還挺清醒,有思辨能力。
嚴美儀稍稍放心:「那你注意安全,過馬路記得看紅綠燈。」
她以防萬一,還讓對方比個「ok」的手勢。
秦煦嚴肅地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
嚴美儀徹底放心了。
秦煦可能給了自己積極的心理暗示,走路都穩穩噹噹。
他有序地跟著人流走,看清綠燈才過馬路,左右環顧,堪稱教科書式的行為。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對面的情況,秦煦看得更清了。
蘇安沂早早就發現秦煦,已經熄火下車,準備去對面接人。
沒想到,秦煦倒是自己走過來了——
有酒氣,但人看著是清醒的。
蘇安沂做出判斷,笑著迎上去:「有沒哪裡不舒服?」
秦煦愣愣地盯住蘇安沂,幾秒後,他問:「你是誰?」
蘇安沂一怔,剛要回答,秦煦打斷了他。
「哦,你是蘇安沂。」
蘇安沂失笑:「對,是我。」
「我是誰?」秦煦慢慢走上前,抱住蘇安沂。
蘇安沂被抱了個滿懷,也不惱,低低笑道:「是呀,你是誰?」
秦煦手臂收緊,或許是聞到熟悉的氣息,內心奇異的安心和眷戀。
他把臉埋在蘇安沂的脖頸,輕輕蹭了下。
「癢……」蘇安沂稍微躲閃了一下。
秦煦悶聲說:「你……別動。」
可能這個擁抱太舒服,他的腦子變得昏沉。
蘇安沂安靜地抱住青年,手輕撫對方後頸,一下又一下:「好,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