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中,林翹是一個內核強大的人,事實上連她自己也從不懷疑這一點,只是人終究是人,再堅不可摧的人,總有感到挫敗的時候。
對於電影,她撞了太多次南牆,一次兩次頭破血流不要緊,可她的失敗已經不能用次數來衡量,而是年份,從參演《狗吠》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五年的時間。
這五年,她始終沒有得到認可。
而楊之遙呢。
出道爆火,電視劇演到了天花板,轉而進入電影圈,接著就拿下影后。
這才是讓所有人都眼紅的事業運,面對她,林翹會有趕超的欲望。
……
休息時間真的就只有五分鐘,各部門準備,很快開拍。
林翹太想演好了,幾乎是做出上戰場的準備,心裡憋著一口氣,來到鏡頭前。
這場戲是林翹飾演的秋子,第一次接客之前,和日本客人的對話。
這回她刻意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微表情,沒有再挑眉毛,只是台詞講到一半,楊之遙的那聲「CUT」,就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楊之遙摁了摁眉心,看上去真的犯了愁,嘆道:「林翹,你怎麼回事,表演痕跡很重,甚至還不如剛才那條拍的。」
林翹下意識看了眼江嘉勁,收回目光,斂住表情,說道:「對不起導演。」
楊之遙曾與林翹有過接觸,知道她不是說兩句就自尊心受挫一蹶不振的姑娘,而是越挫越勇,越是被質疑被打壓就越能迸發潛力的人,於是講話也沒有客氣,只道:「我實話告訴你,你不是我的第一選擇。」
林翹整個人都被閃電劈中一般怔了一下。
楊之遙沒有語調,告訴她:「這部戲當初被許多女演員拒掉,我才找到的你。」
林翹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刻的感受,那種電鑽般鑿進腦中的難過,既震驚又丟臉,既灰心又委屈,複雜的情緒如濃霧般籠罩住她。
可楊之遙的話還沒算完,更尖銳的還在後頭:「林翹,我至多只能給你今天一天的時間,明天開拍如果你還是這種表現,我只好給你訂一張回國的機票。」
林翹錯愕,抬眸撞上楊之遙的眼睛。
對方堅決而鄭重,林翹的目光一分分收緊,變得燒灼滾燙:「好,如果我還是演不好,不勞您訂機票,我自己捲鋪蓋走人。」
「……」
林翹提前下了戲,彼時不過五點鐘,比預計時間提前三個小時。
換好衣服出來,坐上江嘉勁的車子。
上車之後,林翹好久沒說話,江嘉勁也沒講話,只自顧自開著車,似乎對於這輛臨時找來的車,以及日本的地圖都很不熟悉,所以專注於道路。
過了會兒,林翹問道:「去哪啊。」
江嘉勁說:「這邊離有馬溫泉近,來都來了,不得泡泡溫泉?」
日本三大名湯,包括草津,下呂和有馬。
林翹上次隨《坦蕩》劇組來日本參加首映禮的時候,本想抽空玩上幾天,無奈還有劇正拍攝,只待兩天便匆匆離開,其中一天半都在工作,剩下的半天在慶生,自然是沒空泡溫泉了。
這次算是一種彌補。
只是林翹卻沒多少期待,她眼珠轉了轉,看江嘉勁兩眼,又道:「江嘉勁,我知道你想笑話我,你想笑就笑吧。」
江嘉勁怔了怔,轉頭看到她那一張倔倔的小臉,才明白她還在為楊之遙的數落而耿耿於懷。
他抬手捏她的臉頰,手勁兒一點沒收斂,她被扯得生疼,臉頰肉隆起,整張臉都皺起來,嗷嗷喊著:「疼疼疼,你謀殺啊!」
江嘉勁哼一聲,鬆開了她,目視道路前方,說道:「你指望我溫柔似水,對你說些安慰鼓勵的話,我的確說不出口,可我哪裡笑話你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我竇娥冤啊我。」
林翹揉著臉蛋,悶悶諷笑:「你以為我會對你有所幻想?狗嘴裡吐出象牙的事情,我從來不幻想。」
這是變著法兒在罵他了。
江嘉勁卻沒生氣,他加快油門,在最後三秒闖過綠燈,又道:「你要真想讓我對你在片場的表現發表一些意見,那我只能誠實地說,你剛剛表現確實不好。」
林翹捂著臉猛地轉頭,眼底是濃濃的震驚,鼻子一酸。
江嘉勁沒有看她,無比自然地話鋒一轉:「創作本身就是痛苦的,當你感到痛苦,有所思考,就證明你要開始突破了。」
他十分輕快地說道:「我有預感,你會絕地反擊,驚艷所有人。我還預感,這部戲拍完之後,你會有一次飛躍,無論最終成品是否拿獎有多少票房,你的整個演員生涯都會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