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兒元若因著早產,出生後一直是孱弱的,沒能活過十三歲,而他的妻主沈氏家主死後,他的日子便愈發難過了。
原本就是小爹,並非名正言順,明媒正娶的嫡夫,在正君去世後扶正的,到底也不是件光彩的事,如今沒了人撐腰,又沒有女兒傍身,自然日子好不到哪裡去。
但孟氏是個極會忍耐的。
他被沈氏旁支的族女們欺壓,原本溫和嫻靜的性子也潑辣、難相處起來,幾乎是無人不知曉他的名聲,而即便他如此自毀名聲,沈元柔對他仍恭敬孝順。
因為孟氏知曉,沈元柔最清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沈元柔眼中的小爹,永遠都是有苦衷的。
他那樣良善,每日都要禮佛,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壞人呢?
沈元柔對他懷有愧疚,她幾乎認定了,當年早產之事是日因她而起,殊不知,那個孩子孟氏早就想流掉了——那可不是沈氏的血脈,他壓根兒不喜歡沈元柔的母親,那個孩子更不可能是她的。
「這孩子一直惦記著我,」孟氏笑望了他一眼,「如果若兒還在,想必,也同她姐姐一般爭氣。」
提起孟氏已逝的女兒,李采祠寬慰:「小小姐在那頭也很好。」
「人年紀大了,就愛傷春悲秋。」孟氏搖了搖頭,「我只盼著絕舟好,到了我這把年歲,就只盼著孩子過得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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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獄濕冷,即便而今是初夏,這裡也仍是陰森森的。
自皇帝將這裡全權交予沈雲柔,有刑部、後省佐助,這邊的進展便順利許多,內侍省辛都知奉皇帝之命,跟隨在沈元柔的身旁。
女人沒有著官服,即便一襲靛藍外衫,也不能掩飾住她的威嚴與氣度。
「是麼,你認為司寇大人還會救你嗎?」
一顆廢掉的棋子,原謙為何還要花那麼大力氣來救她?
若是被牽扯上,那才是得不償失的。
「沈太師,我也不知情,你就算對我行刑,我左茂也沒什麼可說的。」左茂穿著破爛,見她來也沒有半點畏懼,一副滾刀肉的模樣。
戶部侍郎,正四品下,府上卻搜刮出十萬兩白銀。
左茂一面向下倒賣不值錢的物產,強買強賣,逼迫下面官員自願高價購買。
一面收集各式各樣的低廉寶石、玉器,草藥賣出,大肆牟利,又默許旁支族女放印子錢,從而抽成。
還不上印子錢的,便剁手剁腳,賣女為奴,賣兒為倌,極為惡劣,鬧得人心惶惶,偏生都被壓了下來,百姓無處伸冤。
她的家僕、還有那些放印子錢族女,在左茂入獄後紛紛認罪求情。
她們都要替左茂擔下剝削百姓,行濫錢這樣的重罪,可見左茂此人心思之深重。
她早就料到了會有今日這一場,所以絲毫不慌,也不認罪,只說都是後輩和下人不懂事,自己不知情,等朝堂到時放她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