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覺得,李遂獨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裡,他說話總是很輕佻,像是在逗弄一隻小貓小狗,亦或是欺負小孩兒一樣。
但李遂獨猜得很準,一下就戳中了他的心事。
「……不是。」裴寂直直地立在他面前。
像是一支青翠欲滴、掛著露珠、不彎不折的竹子。
李遂獨打量著他,莫名就從他身上窺見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當年的他,也是這樣端莊溫和,又年輕,許多女娘都來求娶他,偏生他就是看中了沈元柔,非她不嫁。
「不是嗎,」李遂獨面上微微詫異,他微笑著,示意裴寂看向不遠處的神像,「在道尊面前,怎能說謊呢?」
「啊,你抽了簽,還沒來得及對道尊許願吧,」李遂獨笑眯眯的,像只狐狸,「若非如此還好,但若你想的是這個,在道尊面前撒謊,只怕道尊也難辦,不知你究竟求的什麼了……」
李遂獨算卦很靈,他的一卦千金難求,極擅八字命理,他看破裴寂說謊,也不是什麼怪事。
只是這話這在裴寂聽來,無異於是詛咒。
道尊還沒有說什麼,李遂獨卻說他說了謊,願望要實現不了了。
看在他是沈元柔的友人,是長輩的份兒上,裴寂本是能忍的。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說他所求無法實現。
「李道長這是什麼話,」裴寂掀起眼帘,一改方才溫順的模樣,眸光涼薄地看向他,「裴寂今日前來求籤,拜道尊許願,於情於理,都不該將心之所想說出口。」
「李道長不但追問,還要出言詛咒,這又是什麼道理?」
李遂獨蹙著點眉心,笑問:「怎麼生氣了?」
這點倒是出乎李遂獨的意料。
他原以為,裴寂會因著他的這些話,從而惱怒,維持不住表面的端莊自持,或者難過的哭出來。
但裴寂沒有,他甚至壓著不悅,用那種眼神看他。
這是一種警告。
這樣的眸光,李遂獨再熟悉不過了,沈元柔不虞時便是如此看著那些人的。
「好了,既然你不願說,我不問就是,」李遂獨像是對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先前聽絕舟提起,你想要在府上多留些時日,不過,她好像對你的婚事很著急。」
裴寂接過曲水遞來的帕子,低斂著眼睫,擦掉手背上不知何時蹭上的香灰:「婚姻大事,自然是聽義母的,不勞李道長費心了。」
那副一絲不苟的模樣,倒真有了幾分沈元柔的影子。
李遂獨微微揚眉,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這是說他一個外人,管不著太師府內的事,他這個義子的婚事,也輪不上他來操心。
「是嗎,裴公子也莫要多想,我也是為絕舟多想一些,她就能少費些心思了,畢竟朝堂政事繁忙,她還要顧及你的婚事實在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