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這麼一個色衰愕然愛馳的環境裡,對于美人的那張臉,要求的便也要更高。
而人一到二十五,無論願不願意,皮膚的質量總是在不斷下降,臉上開始逐漸生出皺紋——差的無非也就是保養和不保養的區別。
而在春江樓這種地方,註定了不會缺貌美的女子,也註定了永遠有更年輕、更鮮嫩、更純情、更懵懂……更吸引男人的存在。
也正是因此,昔日春江樓的頭牌、魁首,如今在春江樓里的地位也在不斷下滑,身價也在逐漸下跌。
霧靄閣里也熏著暖香,身後厚緞帘子一放下來,隨著司微在繡墩上的坐定,那股子暖意也逐漸順著四肢百骸往骨子裡浸,於是原被凍木了的腳趾頭便開始發癢。
踮起腳尖用力在地墊上碾了碾,借著些微的疼痛壓下了那股癢意,司微便有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默不作聲地打量著這一處大廳里的布置。
作為春江樓的前頭牌,錦縭屋裡的東西自然差不到哪裡去,除卻整個鋪了毯子,擺了待客桌椅的客廳,一側鏤空的落地花罩後擺著的,是琴桌書案並著一把琵琶,再往花罩後的一側,隱約能看見是頂了梁打的書架,架上是畫軸顏料盒子並著些擺放齊整的書卷。
再往大廳另一側的圓光罩後看去,則擺了條桌清供,更有花瓶梅枝,一側壁上隱約能見掛有字畫,對著中央大廳的位置則安了一張羅漢床,鋪著錦被,擺著圓矮桌,桌上一張棋盤,兩婁棋子,盤上則擱著一局殘棋。
便是不說這屋裡四處垂墜著的紗幔綾羅,也不說雕花鏤就的各式家什,便說這廳中除卻司微之外還有一個扎著雙丫髻的小丫鬟,此時手裡拿著的,便是一件上好的漆器方盒,清光反亮,外體描金,開合處一點銅質漆金的小巧搭扣。
然而拿著它的人卻並不為意,只是三兩下擦抹過後,便再次將其擺在原處,混不在意地自另一個多寶格格子裡擺著的繪有青花牡丹的貫耳瓶。
司微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有一說一,他前世今生,從未像現在這般仇富,然而這「富」卻也不過是青樓楚館中,一個過期了的花魁的房間。
這又怎能不教人心思錯綜複雜?
正出神間,司微便見著對著門口的木質台階上下來了一雙繡著銀蓮纏枝的繡鞋,再往上看,便是間色裙的裙擺……直到人從樓梯上下來,司微這才算是把人給看了個齊整。
這下來的姑娘一身對襟間色裙,對襟袖口處綴了兔毛滾邊,外頭還搭了一件兔毛氅襖,像是夏日褙子一般隨意披在身上,並不系得齊整。
和這一身打扮相似的,是她那略帶幾分凌亂,明顯隨手挽就的隨雲髻,釵子斜斜簪著,任由零散髮絲自耳畔鬢角鬆散垂下,頗有種隨意慵懶的意味。
饒是司微已經見過一次,此時再看也依舊忍不住呼吸一窒。
輕描淡寫柳葉眉,似嗔似笑桃花目,眼尾帶著幾分初初睡醒的懶散與酒醉過後的暈紅,鼻尖圓潤微翹,唇色素淡中透著一抹蓮紅——耳畔珠玉玲瓏,膚發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