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微想了想:「既是不怎麼值錢,你再幫我多尋幾個。」
清露點頭應下,看了一旁抱著琵琶側坐的錦縭一眼,見她沒搭理他們,便再次跑了下去。
司微順著清露方才看的那一眼望去,便見錦縭懷抱琵琶,側坐榻上,正面對著長窗捻弄琴弦。
光從繃著綢子的長窗上打進來,暈成一片朦朧,連帶著錦縭柔和的側臉,半垂著的眼帘,以及頰旁鬆散滑落的髮絲,恍惚間,司微竟是覺著此時連帶著時間也慢了下來。
可惜……司微眼睛微微一眨,便抿去了許多發散開來的思緒。
時間不等人,無論是時間越來越迫近的除夕宴,還是如今正值病中卻一個人留在林灣村的尤氏,司微哪裡還能有功夫去分心浪費。
將碳粉在杵臼中細細研磨開,倒入竹笊籬——以細竹枝編織的細密緊實的勺子,充做漏勺篩子之用—,碳粉隨著倒進竹笊籬中篷然於空中散開,霧起一陣黑煙,而更多的,卻是研磨夠細的粉末穿越竹笊籬上的縫隙下漏,墜入下層放著的脂粉盒中。
沒有蓋著壓蓋的胭脂盒此時像是一個被壓扁了的小缽,肚子圓圓卻又太淺,裝不得太多東西,倒是被塞了滿肚子的黑色炭粉。
茶爐中的火已被點上,一點火苗悠悠然騰起,慢條斯理的舔著司微放在爐上的盤底。
蜂蠟被司微切了一塊,擱置在一個空罐中慢慢融化,待到化為一抔晶亮液體,又被倒入先前塞了半肚子炭粉的脂粉盒裡。
一時間脂粉盒裡液體是液體,粉是粉,就那麼頑固的分離著,最後又被司微拿了一根嚼牙木緩緩攪開,不甘不願的融為一體。
黑色的液體隨著嚼牙木的攪拌在妝粉盒中緩緩盤旋,最後隨著溫度的上升而在瓷罐中翻騰著,司微快速上手,把瓷罐從盤子上取下,擱置在一旁,而後捏著自個兒的耳朵降溫。
——冬天突然這麼一下,皮膚還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覺著燙和疼的時候,那脂粉罐早已被司微擱在桌子上放好了,總共也沒多高的溫度。
把包袱里尚未打開的另一個小匣子取出,裡頭拿出來的便是一沓口紙。
口紙顏色重且暗,是一種近似於乾涸血色的濃重,偶有偏紫,偏暖等差異,然則每一張口紙右上角鏤空所刻的顏色名稱,卻和口紙呈現出的顏色不同。
司微簡單翻了翻,每張口紙上鐫刻的小字各不相同:小紅、珊瑚、翹紅、嬌紅、硃砂、朱櫻、朱湛……
司微:……
這就是古代胭脂水粉中的另一種存在,口紙,或者說,綿胭脂。
取時花之色,擂為花醬,反覆搓揉提取花汁之後,加以固色,取桑棉沾取花汁,反覆晾乾浸染後所得,便是司微面前放著的這種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