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蕭逸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喚回了秦崢的思緒:「西南馬場之事,皆已查清,早些時候著了手下人送去縈州,殿下可有看過?」
秦崢很快收拾了那抹四散搖曳著的思緒,將心從不知名的地方拉回:「怎麼,你打算給孫尚武求情?」
秦崢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蕭逸臉上時,不自覺便帶了幾分審視。
當初接了密旨南下,秦崢與蕭逸一道南下,初至鳩縣便被人叫破了身份,不得已只得迴轉京城。
只有蕭逸瞧著並不如何起眼,領了一隊人馬繼續南下,為秦崢提前打探消息。
而至後來,景升帝下旨徹查南地諸多事宜,蕭逸則和秦崢一南一北,互為犄角。
秦崢查鹽廠,蕭逸則直奔著西南馬場而來——蕭逸乃是平遠侯之子,平遠侯憑戰功封侯,蕭逸雖不曾親上戰場,卻也在軍中領有勛職,按著規矩隨京畿兵屯換防,拱衛京城。
而秦崢在京城那麼多人里,偏偏挑中了蕭逸跟著一道過來南地,卻也是有原因的……如今掌管著撒驛馬屯的孫尚武,便是昔年平遠侯氅下將領出身,曾與如今大曆的將星謝楚安共事,互為摯友。
只可惜,戰場上刀槍無眼,傷了腿筋,雖不影響正常行走,但若是想提槍上馬,帥兵衝鋒,卻是再不能夠——
而今,謝楚安久鎮北疆,孫尚武卻困守馬屯。
養馬養的好了,是本分,配出來的馬不好,又或是馬沒養好,那就是失職。
蕭逸嘆了口氣,他小的時候,也是曾經坐在孫尚武的肩頸上,騎著大馬一起逛過燈會的,當初的孫尚武,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個灑脫至極,說起戰場上的那些個事,眼睛閃閃發亮的少年人。
蕭逸苦笑著:「他說,他守著這馬屯,再瞧不見往上爬的路,與其這般蹉跎一生,反倒不如豁出去半輩子,活個痛痛快快,盡享世間榮華富貴……等他發現不對,是跟販私鹽的人搭上路子的時候,他卻是已經泥足深陷,再拔不出來了。」
蕭逸沉默著,半晌,忽而念了一句詩:「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人心這種東西,誰能說是一輩子都能保持始終如一呢?」
秦崢沉默了半晌:「這種人,終究還是心智不夠堅定,容易被外物所蠱惑,忘卻初心,一步踏錯,那便再停不下來的。」
一如孫尚武,一如……他自己。
秦崢垂眼,翻開一本遞上來的新的折本,忽而沒了什麼說話的性質:「所以他能做到的,也不過是步步小心,寸寸謹慎。」
「罷了,不說這些,孫尚武如何,終歸是按著大曆律例處理,也終歸……是他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