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微嘆息著,聽聞尤氏先前所說,司微心下錯雜中又有幾分感動,眼底剛泛起些微潮意,偏卻又教尤氏提了自個兒的黑歷史。
一時間,百般情緒哽在喉嚨里,哭笑不得。
遲疑了許久,興許是尤氏這許多年來對他的諸多包容與放縱,使得司微終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了口:
「娘,人世間,又能得幾分真心,便是真心,又能維持多久?」
司微久違的想起了上輩子,唇邊溢出一抹苦笑:
人活於世上,總要為著許多事忙碌,為著生計也好,為著前途也罷,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
於是人與人之間,便在這種庸庸碌碌的反反覆覆中,漸行漸遠漸無蹤。
再提起時,大學四年的時光,便成了一場年少輕狂,一時荒唐。
不打擾,不再見,已經是對彼此最後的尊重——或許,是對司微自尊的最後的尊重。
所以說,他還是最討厭和那些個超出自己現有階級的人打交道,手腕手腕掰不過,段位段位比不過,分明主動追人的是他,最後把人掰彎了,自己卻跑去結婚的,也是他。
有些當,上過一次便算了,沒有必要重蹈覆轍,在相似的兩個坑裡,再栽上一回。
可偏偏,好像兩輩子,司微都容易招惹這樣的人。
思及當初在紅顏養好傷,將要離去時秦崢說的那些話,還有他不時落在身上的那些目光,司微低低嗤笑一聲,帶著幾分自嘲。
尤氏在司微頭上的手微微施力,瞧著司微的目光裡帶著幾分擔憂:
「微兒,兩情相悅固然好,可這世間人與人相處,哪裡都能有那般純粹?」
尤氏輕輕笑了起來:「所謂的一見鍾情,不過是見色起意,所謂的相濡以沫,不過是窮途末路……這人與人相交,除卻幼時的兩小無猜來得純粹些,旁的那些個人喜歡一個人,總是要為著點什麼。」
「你瞧,娘當初嫁給你爹,為著的不過是能安家落戶,不再顛沛流離,你爹娶我,不過是為著娘是落難貴女,一不用給聘禮,二卻也給他在村中漲顏面,固然有情,這情卻也不過是後來,你爹著實對我不錯,我這才定下心思,要和他好好過日子。」
「而如今再遇許郎中,為著的,不過是他的體貼小意……那你說,許郎中為著我,又是圖些什麼呢?」
司微一怔,有些吃驚於尤氏竟把這些說得這般赤裸。
見司微不說話,尤氏便笑了起來:「若我面貌醜陋,為著錢財,他或許會高看我一眼,但也僅此而已,若我無錢,他或許也會求娶,除卻我這個人之外,剩下的,便是要我替他操持家裡,諸如熱飯熱菜,衣裳縫補……」
尤氏嘆息一聲:「兩個人,只消不是成了一對怨偶,這日子平平穩穩,總也是能過的,微兒,真心這種東西,總是得慢慢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