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公將聖旨往秦崢面前推了推:「說句托大的話,莫說殿下是咱家一小兒瞧著長大的,便是當今聖上,咱家跟在先帝身邊兒時候,也沒少瞧見他半大不小時候的模樣。」
「你這往南地一來啊,先帝走得時候,你都沒能回去。你是沒瞧見,先帝大行前的那段時日消瘦成什麼樣兒了,吃什麼,吐什麼,到最後幾乎是湯食不進,那嘴皮子上翹起來的都是死皮,裂得一塊一塊的,那精神頭,全靠吃那強振精神的丹藥撐著……」
全公公提起那時候,眼底隱有水光,很快便又掩去了:「那時候,聖上惦念著你,惦念著這南邊兒的事兒……如今,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思及景升帝,秦崢的面色也稍稍沉了沉:縈州距離京城便是快馬加鞭也要走上數月,路途遙遠,消息傳遞不及,待他得到消息時,得來的已經是景升帝駕崩之事。
「那時候啊,我就勸聖上,說好歹,給殿下傳個消息,教殿下趕回京城,再見著最後一面,聖上愣是沒肯。」
景升帝當然不肯,秦崢手裡有尚方天子劍,更有聖旨,於南地坐鎮一方,刮骨療毒,正是緊要的時候,一旦因著他駕崩之事將人召回,秦崢勢必要陷入奪嫡黨爭的泥沼之中。
屆時,他再想出京,再想料理南地諸多事宜,勢必要因著朝廷動盪紛爭而平白多了許多掣肘。
待那時,中央與地方徹底翻攪在一起……
秦崢扯了扯唇,沒扯出來個輕鬆的弧度:「是啊,如今南地諸事已畢,待過了年,就該動身回返京城了。」
全公公將手邊的聖旨托起,拿在手裡撣了撣浮塵,將其向秦崢遞了過去:
「殿下這年,怕是得在路上過,先前太……聖上登基,連下數道手諭,你卻都以南地大局為重給推了,此次得了南地官員遞上去的摺子,便正式下了聖旨,強召你回朝。」
全公公搖了搖頭:「君父君父,先為君,後為父,忠孝兩個字壓下來,殿下終歸是不能如聖上還在的時候那般恣意任性。」
秦崢沒有起身,只抬手接了那道聖旨,展開來看上頭寫著的不過是要他回京面聖述職:
「……好一個述職。」
全公公嘆笑一聲,瞧著秦崢的模樣搖了搖頭,似是瞧著兒孫胡鬧的長輩一般:「罷了,殿下收拾收拾東西,咱們早早兒的啟程罷。」
「早些回京瞧瞧,再說,帝陵那廂,殿下也得再過去瞧瞧陛下……我這齣來這一回啊,再回去,那就該是直接去替先帝守墓,伺候了聖上一輩子,這老了老了,也總得替聖上瞧著。」
「總得說,教你這聖上最最記掛不過的孫兒,能在這京城裡徹底站穩了,立住了,也替聖上守住了這江山天下……待那時,我這一把老骨頭,便是下去了,再見著聖上咱家也有功可表,少不得得再跟聖上討一份恩榮來。」
秦崢不由抬手:「全公公……」
全公公卻一擺手,和藹地目光自室內掃過,似是沒尋著什麼人:
「對了,此處外頭掛著的牌匾是姓司。卻是那司美人,殿下也得一道帶回了京城,屆時等國喪一過,便等著禮部的封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