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管家冷不丁教司微這話給刺了一下,喉嚨里一哽,卻愣是沒吐出第二句話來。
這些時候,龐管家也算是瞧明白了,司微若非是礙著那一道皇后交代下來的口諭,這人怕就根本不會跟著自家王爺回來京城。
可偏偏兒的,來了京城之後,宮裡的皇后娘娘便忘了這起子事兒——上頭的人忘了,底下的人卻不敢當做是沒這麼一回事,萬一哪一天突然想起來,要見人的時候找不著司微人影,那就得是個不敬的罪過。
這罪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左右是足夠司微一介商戶人家喝上一壺的了。
司微瞧著那兩道聖旨,眼底倒還有些個思索:「這兩道,都是景升年間遺留下來的聖旨,雖一直沒頒下來,卻也都該是經了內閣的,雖有描補,卻到底沒見著修改字跡的模樣……」
再加上送來聖旨、作太監打扮的那些個人,甭管是真是假,終歸是穿了司禮監的衣裳,掛了司禮監的腰牌,論理,中官不至於非要冒著假傳聖旨的風險,來構陷他司微一個在京城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那也就是說……
「這聖旨,不一定是假的,但這裡頭到底有多少的水分……可就不大好說了。」
出乎意料的,司微的情緒倒還算是平穩,甚至還有閒心去安慰龐管家:
「不管這兩道聖旨裡頭的水分有多大,兩道景升年間的先帝遺旨能從宮裡出來,聖上那頭絕不會得不到消息。」
「只消聖上那頭得了消息,於這兩道聖旨上,總要有所描補……」
司微自然也不是不擔心自個兒的小命,只是事到臨頭,左右不過一個死字。
早在他上京之前,家裡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一旦他在京城出事,遠在南地的雪酥和尤氏便會迅速收斂家中資產,將其置換變現後,藉由博宜趙家的門路,暫去海上避貨。
只消消息靈通,跑得夠快,朝廷派去追查、抄家又或是株連問罪的差役便追不上她們。
司微垂了眼想著尤氏:或許,喪子之痛並不好受,但至少,如今的尤氏也不算是什麼孤家寡人,那興仁堂的許清原許郎中也算是個人品過得去的老實人,心底仁善,再加上又對尤氏頗為傾慕……終歸是個體貼小意,能照顧尤氏的人。
如若真有個什麼萬一,這些年,司微在南地置辦下的那些個家財,便都算作是尤氏的嫁妝,只盼著許清原能待尤氏好一輩子。
司微心下嘆了口氣:商戶人家,雖有錢,卻無實權,這麼些年盤踞在南地,固然有所經營,借著晉王的名頭,搭著官府也不是沒有經營出那麼幾分名聲勢頭,只是到底……卻也沒得說,能和封建王朝站在最最頂端的人扳手腕的實力。
偏如今又教攪和進這天家的一攤子渾水裡去,沒得說只能是做好最壞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