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最後能夠拿捏許肆的東西。
「你的家業?」許肆被逗笑了,「你先有本事從爺爺手裡繼承再說吧。」
他側頭,朝地上的許懷義吹了個口哨,「新年快樂,希望你們一家三口能像今天一樣,一直這麼快樂下去。」
再回頭,他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了,大步離開了這個令他噁心的地方。
出了小區,許肆沒回許老爺子那兒,而是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新年夜,路上幾乎看不見什麼人。只有他,像只孤
魂野鬼。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抬頭,茶百道滅了燈的招牌出現在他眼前。
再看周圍,他恍惚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走到十三中來了。
他沒繼續走,熟練的在公交站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這個位置雖然不起眼,視野卻很好,能夠看見整個奶茶店。
店門口那棵櫻花樹還在。
葉子都掉光了,只剩枯枝。枝幹上落了昨天下的雪,天冷,還沒來得及化。
看起來的模樣就跟他頭像上那棵一模一樣。
其實他頭像的那張照片並不完整。原本櫻花樹下還有個喝奶茶的女孩,只是被他偷偷藏了起來。
那女孩就是他第一次見到的姜梨。
許肆還清楚的記得,那個時候是高一。他母親因病去世沒多久,許懷義就領回來一個女人,懷裡還抱著他們剛滿兩歲的兒子。
直到那一刻,他才終於想明白為什麼母親去世那晚,許懷義的電話永遠是打不通的狀態。
因為他在陪另一個女人的兒子過生日。
仇恨也是在那一刻填滿心房。
處在青春期的少年,幼稚的以為最好的報複方式就是墮落。
他打架、逃學、進局子,他把他認為所有墮落的方式都嘗試了一遍。
但結果除了挨一頓家法,好像也沒有別的了。
這糟糕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某個周五。
他照舊逃課出去打架,卻在放學的時候,在校門口被許懷義當眾抓進了車裡。
在寒冷的冬天落下全窗,是他對許懷義無聲的反抗。
卻也正是因為這個舉動,讓他在不經意間掃見姜梨,那個足以治癒他殘破人生的女孩。
她當時坐在奶茶店的玻璃窗前,手捧著杯熱奶茶。空調的風吹動她臉側的髮絲,校服裙擺下的小腿晃呀晃。
同伴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有趣的事,她嘴角上揚,漂亮的眼眸彎成月牙。
落日的餘暉穿透層層遮擋的雲彩,灑在她的臉上,笑容被光影模糊。
許肆直到現在都無法準確形容她當時的笑容。
明媚?鮮活?純淨?
好像世間所有美好的詞都不足以來形容。
他當時沒忍住,拿手機拍了下來。
往後的日子裡,許肆再也沒逃過課,他準時準點的走出校園,準時準點的坐上那輛擠滿汗臭味的公交車,一切只是為了多看她一眼。
三分糖超厚芋泥奶綠。
是她最愛的奶茶口味。
回憶到此截斷,許肆垂下眼帘,苦澀的笑意在嘴角漫延。
他承認他從來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懦弱是他的代名詞。
因為曾失去過生命中最愛的人,他太過清楚那是種什麼樣的痛苦滋味。
所以,在阮念念說姜梨不想加他微信以後,他害怕了。
他害怕失去與她僅剩的唯一的交集,他不敢輕易再開口。
他像只笨拙的蝸牛,懷著僥倖的心理,以最愚蠢的方式一點點往她身邊蹭。
卻也在一次次錯過與她坦白的機會。
雨夜的熱奶茶。
KTV聽見她在,他給人當孫子也要去見她的電話。
還有,精心為她準備的跨年夜。
如果他早一點,再早一點……
可惜,一切沒有如果。
發給她的簡訊還是沒回,微信上屬於她的對話框也只剩一個紅色感嘆號。
他搞砸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方衡接到電話趕來的時候,許肆已經不知道在那兒坐了多久,臉色慘白,手背都凍紫了。
方衡哈著熱氣,哆哆嗦嗦順著他發直的目光看,「肆哥,我說大過年的叫我過來,就是為了陪你看個破樹?」
許肆沒說話,視線還是木木停在櫻花樹上。
方衡意識到不對,「大過年怎麼這副死德行?你失戀了?」
他大膽猜測了一句,沒想到許肆竟然動了,看了他一眼,唇線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