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靈這一睡,就睡了整整四個日夜,等醒過來時,恰是晨曦微露,他茫然的睜開雙眼,意識回籠之際,猛地側頭看向身邊,卻見床頭的位置空蕩蕩的。
心中驀然一驚,剛要出聲喚人,嚴和恰從外面疾步走了進來。
「陛下,您終於醒了!」嚴和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床邊,「陛下您別動,奴才這就去喚大夫來。」
謝予靈微微啟唇,一開口便問:「孩……孩子呢?」聲音嘶啞的幾近破碎。
嚴和忙道:「在偏殿呢,乳娘正在餵奶,陛下您想看她,奴才待會兒就讓人抱來……陛下您渴不渴?奴才給您倒杯水去。」
謝予靈喉嚨乾澀的恍如火燎,聞言虛弱的點了點頭。
嚴和起身走到桌邊倒水,有什麼東西從袖中滑落出來,謝予靈本來疲倦的闔著眼瞼,聽見那輕微的聲響,下意識便看了過去。
地上散落著一本暗紅的摺子,黃色的內頁外翻著,內里黑色的字跡隱約可見,潦草的猶如風捲殘雲,讓人看的心緒都跟著凌亂起來。
暗紅折本,在當朝屬於加急戰報——莫非是邊關,出了什麼事情!
謝予靈一手撐著床板摞到床沿,想將那摺子撿起來,將要夠到的時候,大腦突然傳來一陣眩暈,頓時整個人都栽了下去。
嚴和正在一邊給謝予靈兌水,突然聽見一聲悶響,慌忙的轉過頭去,看見謝予靈連著被子摔在地上,驚的手上一抖,杯子落到地上打個粉碎。
他匆忙跑過去將謝予靈抱回床上,急聲問道:「陛下您沒事吧,你摔著哪兒沒?」
謝予靈緩了緩神,將手從錦被中拿出來,嚴和看到那封赤紅的摺子,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衣袖,一時摸了個空,當下面色巨變;「陛下,這……您……」
激動的就差沒伸手直接奪過來了。
謝予靈抬眸,看見他面上滿滿惶急之色,頓時也跟著變了面色,下一秒,他抬手就要去翻開那封摺子。
「陛下!」嚴和一把抓住謝予靈的手,屈膝跪到了地上。
「你反應這般大作甚?」謝予靈語氣平平,但是心中的不安幾乎要將他淹沒,隨即深吸一口氣,低呵道,「鬆手。」
嚴和手上一動不動,雙眼卻泛起了紅色。
「放肆,嚴和,朕的話你都不聽了是嗎?」謝予靈聲音突然有些失控,心頭襲上一股深深懼意,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
嚴和身子抖了抖,終於,緩緩地,鬆開了手。
當那封摺子里的內容呈現在眼前時,謝予靈頓時感覺腦袋被劈了一個悶雷,單薄的身子晃了幾晃,險些又從床上栽了下來。
嚴和手忙腳亂的扶住他:「陛下——陛下您冷靜些,瞿大夫說您不能激動的。」
「他……」赤紅的折本,從少年天子那蒼白的指尖脫力的滑落,恍如紅葉凋零,「死了?」
「陛下……」嚴和無力的喚了一聲,徹底無言。
「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謝予靈猛地從床上竄了起來,光著腳就要下地。
嚴和手忙腳亂的想要攔下他,然而他越是阻攔,謝予靈卻越是反抗的厲害,整個人就像瘋魔了一般。
他剛分娩不過幾日,身上傷口還沒好,嚴和也不敢如何用力,攔了一會兒,身上出了滿身的汗,焦急的喊道:「快,快去請瞿大夫來!」
隱在暗處的侍衛得到指令,立馬掠了出去。
瞿寂山就住在隔壁一座殿裡,眨眼便趕了過來,他趁著謝予靈不防時,用銀針扎了他一處穴道。
謝予靈頓時渾身脫力的軟倒了下去,嚴和趕忙接住他放回床上:「瞿大夫,陛下他身子沒事吧?
「老夫只是卸掉了陛下身上的力道,對身體無礙,」瞿寂山抬起袖子擼了一把額頭滲出的汗珠,轉而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皇上為何這般激動?」生硬的語氣充分體現了他心情的糟糕。
瞿寂山張了張嘴,又下意識看向床上的人,見謝予靈還睜著雙眼,出口的話立時咽了下去,他轉身跪到床沿,從懷中掏出手帕,細細為謝予靈擦了擦眼角,低聲的說道:「陛下,您別這樣,王爺他……王爺他興許還活著呢,摺子上不是說,沒尋到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