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一次摸不著頭腦,眼尾打量著這一排成衣,既然是素色的,那就不是去殺人。
而這年頭能讓昭王心平氣和約見的人已經不多了,他們冥思苦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眼看宣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宣渺嘆道:「你總得給點提示吧,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你不想見不得不見,還是期盼已久欣然赴約?是想一刀宰了卻現在殺不得,還是想要拉攏過來當做助力……這樣才好給個建議吧。」
非伍和陸拾一同點頭。
宣宸思索片刻道:「我與他多年未見。」
此言一出,宣渺頓時一拍大腿,「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兩個侍衛齊齊轉頭。
宣渺自信一笑,「你是想恢復到沒入宮之前的樣子吧?」說完,她回頭指了一套繡著暗隱流雲的白衣青衫,「我第一次見到你,就類似於這一身,腰懸玉佩,玉簪綰髮,溫文爾雅,君子無雙。」她雙手一擊,「沒錯的!」
她話音落下,兩名侍衛不約而同地望了過去,接著怔了怔。
溫文爾雅,君子無雙……這種如玉般美好的詞藻怎麼都不可能出現在宣宸的身上,打見面起,昭王就是陰鬱森森的,歇斯底里的,目光冰冷帶毒的……任何形容地獄惡鬼的詞都可以堆砌上去,絕對不違和。
原來曾經他不是這樣的。
宣渺將那套清淺飄逸的衣裳取下來,拿到了宣宸的面前,微笑道:「來吧,姐姐服侍你換上,既然是多年未見的故人,定也是喜歡你原來的模樣。」
原來的模樣……
宣宸看著那套清淺的衣裳,回想起少年時裴星悅牽扯著他的袖子,緋紅著臉頰,望著自己滿心滿眼透露著歡喜的模樣……他不禁扯了扯嘴角,也跟著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還不等三個人露出見鬼的表情,轉瞬之間,那笑容仿佛被砸了石頭的冰湖,喀拉就裂開了。
他吊起的眼尾微微抽動,扯開的嘴角還未收起就形成了嘲諷的弧度,然後冷不丁地從陸拾的腰上抽出長劍,在幾人的震驚中,將那套白衣青衫的衣服從中慢慢地劃開。
裂帛之聲頓時在屋中響起。
「宣宸!」
「王爺!」
哐當——宣宸將劍一扔,長袖一展安放在輪椅的扶手上,但笑容卻異常陰毒森冷,隱隱帶著一絲癲狂,「本王就是如此。」又何須討好別人?
難道他穿了這套素衫白衣,就真的能回到五年前嗎?
裴星悅若喜歡的是他原來的模樣,那不要也罷。
「非伍,去看看這些妖道積攢的家底究竟有多豐厚,都給我抄出來!」
非伍神色一凌,「是。」
*
這邊,裴星悅站在客棧廂房的鏡子前,整理著自己的著裝,紅衣是昨日花了銀子使人漿洗過的,又請客棧小二幫著熨了熨,重新穿上便顯得精神。
他帶上銀色的束袖,扣上同色的腰封,靴子也在昨晚擦去了灰塵,等拿起帕子淨了面之後,便一撩高高的馬尾,神清氣爽地下樓去了。
其實時間尚早,如軒樓還未開張,他便尋了對角的茶樓稍稍坐一會兒。
八年沒見了……以後得一起過日子,生平所願實現了一半,實在由不得他不激動。
他摸了摸胸口,從中取出半塊玉佩,平整的一面本是被劍一分為二,但經過多年的撫摸,邊緣已經包漿成了圓潤,也不知道小哥哥是否還留著,到時候能不能拼起來?
他要是見了面,得先說什麼呢?小哥哥的信里說得那麼艱辛,總得安慰一下,可惜自己的嘴有點笨,怕是說不好。
也不知道小哥哥接下來有何打算,裴星悅四海為家,倒是不打緊,不過京城之中還有未了之事,他得先逗留一陣子。
他胡思想亂著,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憂愁,整一個抓耳撓腮,心肝脾肺亂撞的懷春青年,等著見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這時,鄰桌有人說著。
「哎,看到大理寺的告示了嗎?東臨節度使在三日後就要被問斬了。」
「啊!這麼快!」
「家眷都已經被押進京了,趙大人遭人記恨,怎麼能容許他多活幾日。」
「這世道已容不下好人,反而奸人……」
「噓……說什麼呢,不要命了!」
……
裴星悅聽在耳朵里,雀躍期待的心情突然有些許沉重,也不知道羅鏢頭他們究竟打算如何在森嚴的京城劫法場,或許等與小哥哥重逢之後,得先提一提此事,既然碰到了,他總想幫一幫。
約定的是午時,日頭往上,如軒樓開了門,裴星悅拿著從路邊賣花少女處買的新鮮蓮蓬,走進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