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
宣宸一喚,自有兩名龍煞士兵上前,接過了昏迷的裴星悅。
別看紅衣少俠身材勻稱並不魁梧,然而習武之人的分量卻著實不輕,更何況他腰上和手腕的秘銀玄鐵,宣宸能扶住已是不易。
陸拾撿起宣宸的外袍給他披上,接著看向地上被打暈的橫七豎八的江湖刺客,問:「王爺,這些……是否清理乾淨?」
最近的亂葬崗屍滿為患,已經堆不過了,陸拾琢磨著得另外找個地方填埋。
宣宸眼尾陰翳,很明顯是殺人前兆,他素來不喜歡善後,任何膽敢冒犯他的人都成了亂葬崗的淤泥,但是他目光瞥過昏迷不醒的裴星悅,最終不太情願道:「看押起來,別讓人死了。」
陸拾微微驚訝,「是。」
接著宣宸一瞥湖上漂浮的狂刀,眼裡帶著一抹異色,「押入地牢,等宣渺回來給他看看。」
莫境河雖然身受重傷,生死不明,但以此人強悍的內力,想必也沒那麼容易咽氣。
既然此人跟趙奇是生死之交,倒也能利用幾分。
宣宸說完這些,身體不禁晃了晃,他的臉色分外蒼白,套用宣渺的話來說,墳堆里爬出來的屍體都比他有活人氣。
一股股疲倦和虛弱席捲全身,讓他冷得幾乎打起了寒顫,他抬起手,看著指尖被燙傷的痕跡,回頭悄悄看向不省人事的裴星悅,微微蹙了蹙眉,心道真是個讓人不省心的臭小子。
第30章 喜怒
裴星悅再次醒來的時候, 已經是第三天午後了,日頭火辣,半開著窗子也擋不住一陣陣暑氣, 他是被熱醒的。
內力失控下的後遺症便是頭疼體虛, 特別是全身的經脈,像是被根根錯斷之後再重新連接起來, 稍稍一牽扯就帶來細密的疼痛, 讓他忍不住呻。吟出聲。
然後,他聽到了杯盞擱在了桌上——屋裡有人。
細聞呼吸沉悶, 似乎身有頑疾,裴星悅一下子就知道是誰,於是試探地喚道:「宣宸?」
話落, 宣宸已經繞過屏風, 出現在他的面前。
只見昭王殿下面容蒼白, 眼神冰涼, 冷冷地說:「本王的名諱豈是你隨便能叫?」看得出來此刻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說話都刮著帶刺的寒風。
都說昭王喜怒無常, 陰晴不定,裴星悅一睜眼就體會到了。
他扯了扯嘴角, 反譏道:「之前王爺才說, 只要能助你脫險, 不僅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還能封王結為兄弟,如今卻不認了?」
當然, 這些話裴星悅根本沒放在心上,但轉頭宣宸連名字都不讓叫,未免有種被過河拆橋的失落感。
宣宸聞言挑眉, 「甚好,本王這就讓皇帝昭告天下,廣發四海,你要什麼封號哪兒的封地,東臨府怎麼樣?」
裴星悅嘴角一抽,「別……」要真是這樣,他今後別想在江湖上混了,順手公子轉眼變成昭王麾下頭號狗腿,還拿了趙奇的轄地,天下人一口一唾沫都能淹死他。
見他滿臉寫著拒絕,宣宸心下嗤然,「既如此清高,回來做什麼?」
裴星悅一嘆,「看不得你受傷。」
宣宸側目,面色稍緩,但臉上依舊寫著嘲意,「就憑這些江湖莽夫?」
就算昭王殿下失去武功,也不是想刺殺就能刺殺的,哪怕昨夜來了一個莫境河。說來若非裴星悅進來攪局,伴隨著昭王府夷為平地,亂葬崗又能增加一批新的死鬼。
一說起江湖莽夫,裴星悅不由地問:「他們怎麼樣了,你沒有……」殺了他們吧?
宣宸聽出了言外之意,便陰森森地笑起來,不懷好意道:「一群刺客還想活命?自是如他們所願,與趙奇作伴去了。」
裴星悅心中一寒,瞳孔驟縮,「你……」
宣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似乎很期待對方的反應,想知道裴星悅會如何憤怒,暴起殺了自己嗎?
雖然看起來不能動彈,但憑裴星悅的本事,現在扭斷他的脖子其實也能辦到。
宣宸的目光落在那雙修長的手上,見它握緊,顫抖,忍耐著,壓抑著,心想就算不殺了自己,應該也挺想揍他的吧。
但沒想到最終那拳頭竟然還是鬆開了。
宣宸抿了抿唇,有些意外,內心又忍不住暗暗竊喜。
已經偏執的人總會想盡辦法證明自己被在乎著,哪怕這在旁人看來簡直無理取鬧。
「是我的錯。」突然,裴星悅頹然無力地說,他目光茫然,充滿自責。
你死我活的兩方,想要相安無事各退一步本就是痴人說夢,裴星悅在介入之時,本就只能選擇一方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