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宸心情極好,擺了擺手沒有計較。
既然人都好好活著,裴星悅安心地離開了地牢。
只是一直到了地面,他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過,還在糾結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宣宸看得好笑,便道:「行了,此事我會解決的。」
裴星悅狐疑地看著他,生怕昭王殿下背地裡一個個全弄死弄廢了。
有些人的想法全寫在臉上,都不帶掩飾的,宣宸心說也就只有像裴星悅這樣樂觀之人,才會在經歷了滅門慘案後,對這天下依舊抱有積極的態度。
想到這裡,他釋然了,「星悅,既然你護我周全,我自會給你兩全。」
看著他夾在裡面,里外不是人,殺人如麻的昭王也會心疼。
*
裴星悅在昭王府又修養了兩日,終於緩過勁,脆弱的經脈已經能運行大小周,一晚打坐之後,他睜開眼睛,頓時神清氣爽。
武功不練就退,他自然不能懈怠,正好附近就有一片小竹林,長得根根筆直,蒼翠欲滴,此刻天色蒙蒙亮,正適合練習身法。
裴星悅壓著手腕,伸展細瘦的腰肢,接著提起一口氣就飛身進去。
而這邊,宣宸赤著後背趴在床上,背上布滿了金針。
一旁的香爐上,安神香裊裊升起細煙,散沒在空氣中。
窗門緊閉,這般燥熱的環境,宣渺忍不住揮著手掌朝自己頸項送風,但額頭依舊沁出了熱汗。
反觀宣宸,潔白的脊背縱橫著傷疤,擁在錦被上卻全無細汗,長發撩到兩旁,呼吸細微不聞。
香火熄滅,灰黑散落爐中,宣渺一根一根地拔起金針,然後湊在燭火前,觀察著金針底部,沒有血絲,卻有一段染霜的白。
「果然,血氣虧損造成身體寒氣堆積,正逐漸侵蝕你的五臟六腑,宣宸,你有感覺到嗎?」
宣宸起身,扯過一旁的裡衣披上,「嗯。」
「現在夏日還好些,若是秋冬,怕是更加難熬。」說到這裡,宣渺長長一嘆,「真是雪上加霜。」
宣宸不置可否,問道:「春霖嶺可有回覆?」
宣渺怔然,說:「回復了。」
宣宸掀起眼皮,一看宣渺那難以啟齒的模樣,便扯了扯嘴角,「看來,諸位神醫也無解。」
畢竟是連國師都沒見過的西域邪物,無解也正常,宣宸並不意外。
「不如你親自去一趟?」宣渺建議道,書信往來畢竟不盡詳細,若能請嶺主親自把一回脈,或許有更好的醫治辦法。
只是,春霖嶺路途實在遙遠,她不知道宣宸能不能經受得住奔波。
宣宸沒有回答,穿好衣服,走出內室。
而外間,陸拾和非伍各端著一碗藥等著他。光聞著味兒,就知道這藥辛澀苦腥全占了個遍。
宣宸直接無視,逕自穿過。
然後,宣渺一把將房門給關上了。
宣宸停下腳步,陰冷的眼神直刺向她。
只見宣渺叉著腰,一臉涼涼,「我說弟弟啊,感情剛才的話我是白說了嗎?你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了還不聽醫囑,打算現在躺進去蓋上?」
「你不是已經施針了?」宣宸抬起手,表示身體輕省很多,完全不需要藥物。
宣渺見他油鹽不進,皮笑肉不笑道:「多謝昭王殿下肯定我的醫術,但這不是你逃避喝藥的理由!」
宣宸充耳不聞,「讓開。」
宣渺點點頭,不想跟他吵,於是當真側開了身體。
然而正當宣宸的手按在門上時,只聽到他姐姐淡聲說:「你只要出了這門,回頭我就把你的案脈仔仔細細地送到裴公子面前,跟他好好說說那邪物究竟是什麼,讓他也跟著急一急,你看怎麼樣?」
話落,宣宸的手頓住了,他側過頭,眼神深幽,黑如寒潭,淬著毒。
宣渺毫無懼意,微笑以對,衝著窗邊軟榻抬了抬下巴,「去,坐著。」
宣宸深吸了一口氣,冷笑。
這天底下,敢命令他的人都已經死光了。
非伍和陸拾瞧著緊張的氣氛,冷汗都要冒出來了,心說公主也太大膽了,這不是在老虎頭上拔毛嗎?
正當他們琢磨著該怎麼勸的時候,突然昭王殿下以殺人的表情調轉回頭,撩起衣擺,然後四平八穩地坐到了軟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