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天上宮妖道並未死全,有人逃脫了,是不是就是他們在興風作浪?」
「原來如此。」
……
官員們不敢大聲說話,都是竊竊私語。
然而以裴星悅的耳力,聽得一字不漏,大臣們一個個油光水滑,大腹便便,竟能睜著眼睛大言不慚地說瞎話,實在是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芸芸眾生忍無可忍之下的自救吶喊啊!陝州之外,還有其他州府,難道這些百姓就活得像人嗎?
這明明是對腐敗糜爛的朝廷一次警鐘,這些人竟裝聾作啞沒聽到!
裴星悅覺得荒謬。
他忍不住又往丹壁上看去,即使冕冠的流珠遮擋了皇帝的表情,但憑裴星悅的眼力依舊看到了一張冷漠的臉,甚至嘴角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笑,也不知道地方動亂對於皇帝來說有什麼好笑的。
可他是皇帝!
裴星悅站在這大殿裡,原本還覺得陪宣宸上朝,以他平頭百姓的身份不合規矩,顯得昭王任性妄為不莊重。
但此刻他依舊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因為面前的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衣冠禽獸!
突然,面前出現了一隻手掌,是宣宸抬手攤開的。
裴星悅還在為這些厚顏無恥的話感到震驚,實在不明白宣宸這是什麼意思。
還是皇帝身邊的公公機靈,二話不說端著一盞茶恭恭敬敬地送過來,示意裴星悅呈給昭王。
裴星悅:「……」這個時候宣宸居然還有心情喝茶!
他由衷地想問昭王,平時殺人不是很乾脆的嗎?現在是立地成佛了?這胡言亂語,推卸責任,尸位素餐的大臣們不值得怒斥一聲,拖下去關地牢?
「嗯?」宣宸微微偏頭,眼底露出不悅。
裴星悅內心憋屈憤怒,但還是認命地端過來,放到他的手掌上,「宣宸……」
「聽著。」
昭王喝了一口茶,眉宇間露出舒坦之意,眼神示意下面繼續。
正義的血液在心頭沸騰燃燒,裴星悅瞬間被氣成了河豚,他果然不該來上朝,得活活氣死。
宣宸心下一哂,沒搭理他,心說就這種小場面也值得生氣,氣性也太大了。
宋成書見昭王沒有怪罪的意思,便沉聲道:「王爺,皇上,賑災之事戶部和兵部已竭盡所能,實在是緊趕緊慢也趕不上這暴亂的速度。不過京城畢竟遙遠,是否有人扇動,必要查明!但地方官員不顧民怨,逼民沸反,任暴民集結,失職之責也是無可指摘!下官已經命人前往陝州,捉拿相關地方官歸京問罪,另派人督促陝西節度使,儘快鎮壓暴民!」
作為尚書令,宋成書不可能真的說出太過荒謬的話,只是暴亂的成因有許多,他只是選了其中最直接的一個,以此保全下屬罷了。
聽著似乎有道理,但讓裴星悅的眼眸中出現凶光。
感情這朝中的大人都是清清白白,兢兢業業,錯的全是地方官?
這老東西果然是最大的奸臣!他的手心有點癢,很想一掌拍下去。
話已經都說完了,所有人靜靜地等著上方裁定,捉摸著能不能矇混過關。
於是,整個大殿陷入了落針可聞的寂靜中,都等著昭王那隻靴子落下來,可後者仿佛不把那杯茶喝完不罷休,一個字都沒說。
太過安靜容易讓人胡思亂想,氣氛也越發詭異了,時間似乎在此凝固。
天氣炎熱,朝臣們全身出了汗,後背貼著官府,分外難受。
首當其衝的尚書令兩鬢滑落了汗液,他也不敢擦一擦。
難熬之下,恨不得有誰能夠打破這個沉寂,哪怕當場死兩個人……
皇帝暗暗地摸索著翠色扳指,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平八穩喝茶的昭王,他清晰地看到朝臣們弓著的背已經頂不住了,特別是年紀大的,身體都抖了起來。
想到這裡,他定了定神,問道:「昭王,你怎麼看?」
這一聲仿佛是天籟,讓壓抑的氣氛終於得到了緩和。
裴星悅清晰地看到這些朝臣鬆了一口氣,有些暗暗地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好人,總會有人當的。